“真的没有任何似曾相识的感觉?”火东云不死心的再次询问,不能接受如此相似的人竟不是同一个人。
即使火灾中抬出两大一小的焦黑身躯,他仍期望有奇迹,希望老天能睁开眼,让无辜的生命获得解月兑。
相识吗?蔚海澄的眼中闪过一丝感伤。“你是警察不难查出我有日本国籍,我在日本长大、受教育,直到三年前才来台定居。”
伪造的证件取得十分容易,十三岁以前的空白纪录可以用金钱填满,花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额便有了出生证明和学历。
靶谢义父当年的错认,以为被大火熏得全身脏黑的她是个十岁大的男童,因此想找继承人的他才把她带回日本,施以严格的训练和一群强悍的竞争者争夺生存的机会,使得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一直到二十岁的那年冬天,掩护她女儿身身分的秋子生病住院,这件事才爆发出来。
没人知道她去日本前发生了什么事,由义父口中得知她是突然从暗巷里冲出来,他一个煞车不及撞上了她,然后她重伤在医院待了半个月才清醒,除了名字,其它全忘个精光。
不过以义父贪婪自私的个性来看,其中必多有隐瞒。
要不是那年她已经能独当一面继承他的衣钵,而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学会他的残忍无情,恐怕他会痛下杀手先毁掉她,以免她踩到他头上。
在一年后他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杀死,而她也失去询问真相的机会。
“人会造假,资料也有可能被窜改,妳看着屋子的残破不堪没有联想到火的炙热?”他到现在还能感觉到皮肤快烧起来的热度。
火,的确烫人。“你想太多了吧!火警官,我是循规蹈炬的小老百姓,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抹去我的过去吗?”
梦中模模糊糊的影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鲜明,彷佛遗落的钥匙回到手边,开启一幕幕她拒绝回想的过往。小男孩和小女孩的模样是那么天真可人,无忧无虑的在院子玩耍。
那是错觉吧!她想。
不肯接受事实的蔚海澄装出无动于衷的表情,翻腾不已的心里深处有着震撼,眼底看着无法回复旧观的倾墙危楼,她实在想象不出这地方原来是何风貌。
看着她美丽的容颜,火东云迷惑了。“小老百姓会有非凡的身手?”
“这点需要我写万言书向你报告吗?”她语气冷蔑的甩甩及腰长发,转身走离满是杂草的野地。
愣了一下,他随即赶上拉住她纤细手臂。
“妳要去哪里?”
不知怎么的,她竟觉得可笑。“我的手很脆弱,请别用力的拉扯。”
“不拉着妳我怎么知道妳不会平空消失,听说穿上羽衣的仙子会飞天而去,我不赌这个可能性。”眼一眨,他流气的改拥她的腰。
“我不是神。”这人真是警察吗?
说不上讨厌或是不舒服,她其实非常厌恶与人碰触的体热,她觉得那种感觉会让人产生依赖,进而怠惰的失去警觉心。
身为杀手不能有掉以轻心的一刻,身边的一草一木皆不可信任,有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一时疏于防备便万劫不复,死神的巨斧将毫不留情划破她的咽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有可能是他所怀疑的那个人,世上同名同姓的人虽多,但一模一样遭遇的情形却不多见。
或许是两人的身分有别吧!她仍有顾忌。
“对,妳不是神,可是妳是虚无缥缈的一抹仙灵,不经意跌落骯脏污秽的人间,不紧紧将妳捉牢手中,说不定一阵风吹过就不见了。”火东云似假似真的说着“神话”,笑得非常无赖。
“我认为你当警察可惜了,你应该改行当牛郎或神棍。”没有拨开他的手,她只是技巧性的回避他的贴近。
有些人天生厚颜无耻,越是抗拒他会越变本加厉,完全无视别人的冷言冷语,执意达成目的看他人恼羞成怒的模样,火东云便是如此。
“嗯,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长官,可是……”他十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警界像我这般优秀的人才不多了,我下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感慨万分的将头往她肩上靠,一副时不与我的表情。
他暗忖,要迷恋上她实在太简单了,有谁抗拒得了那头有生命似的乌溜秀发,如丝绸般滑顺。
嘴角微勾,她清冷的眼波中多了一丝微光。“把手放开,我没时间陪你玩无聊的游戏。”
警察和杀手,多讽刺的对比。
“男人和女人之间从来就不无聊,妳看不出我在追妳吗?”是不是游戏得走到最后一步才能见分晓,他没有肯定的答案。
“我以为这是变相的绑架。”他未经由她同意便把她带来这。
追求?!
多合理的解释,将循私违法的举动化为浪漫,卑劣得让人唾弃。
“妳没理由不相信呀!瞧我的表情多诚恳,写满了对妳的爱慕之意。”他喜欢她的自信,这点并不假。
蔚海澄偏过头拉开两人的距离,不让他的体热干扰她的判断力。“去写本书吧!你会成功。”
她知道自己的冷傲吓跑不少追求者,无心情爱的她早有孤寂一生的准备,人与人的相处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没打算研究。
蔓草丛生中矗立两栋相连的楼房建筑,由斑驳的外表看来有两至三层的高度,干枯的爬墙虎占据墙垣,叫人有种阴森、寒栗的悚然感。
风声回荡在无人的旷野之中更显凄凉,像被拋弃的美丽少妇在芒草中呜咽,因失爱而悲伤不已,徘徊不去留下魂魄追逐已逝的回忆。
曾经在草地奔跑的孩子已然消失,物换星移不复当时,如今只有荒草漫漫伴随着被缚拘此地的孤魂,想走也走不掉的等候他们心爱的宝贝归来,解除那无形的牢笼。
冷冷的风中似传来悲切的低唤声,一声又一声的传入蔚海澄心底,她忽觉悲伤的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一看。
“怎么了?”幸好他及时缩脚,不然准会撞倒她。
“你有没有听见人的声音?”清清楚楚在她耳边响起,近得触手可及。
“声音?”他微讶的看看四周,有些疑惑她的敏锐。“妳看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吗?”
不能说她神经质,冥冥中有人力无法解释的神秘,也许难以安息的亡魂在呼唤她。
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一脸肃穆的火东云只听到风呼啸而过,以及不知名鸟儿拍翅的声响。
“妳听到什么?”他好奇一问。
蔚海澄没回答他,眼中隐隐浮动不为人所见的泪光。
回来了,我的宝贝。
这句话深深困扰蔚海澄,辗转难眠睡不安枕,翻来覆去总是无法阖上眼,梦里的画面像走马灯似的不断闪过,看起来虚无又带点真实,如梦似幻阻止她再继续逃避下去。
那个拧着她耳朵狂吼的女人真是她母亲吗?感觉令人怀念又莞尔,微带感伤的情绪牵挂在心,彷佛她的记忆不曾遗失过,完整保留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里,只是时机未到不能开启。
为什么只有她听到温柔得让人想哭的声音呢?声声低唤酸透了她的心,眼眶湿润几乎要落泪,她强忍着不让它滑落。
“是那场莫名的火毁了我们的家吗?”
不期望有人回答的蔚海澄突然眼一睁的起身,披件衣裳走到书房,开启那久未碰触的计算机。
如果她的梦是真实世界的一个片段,那么在火那边狞笑的男人是谁?他不知道火的这边有人急需援救,只要他肯伸出手。可是她眼中看到的却是他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