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而过的生活并未带给她任何不便,有[钱的时候驾船四游,哪管明天是晴是阴,十块美金她当一百块用,买一堆快餐品便能过一个月。
她从不担心饿死,因为她有一项为人诟病的专长,而且是美国国防部十分头痛的小嗜好,连家人都为她操心不已,不时劝她收手。
在网络盛行全球的今日说来不稀奇,可是她是那种捞一笔就走人的贼,让人家费尽心思也捉不到,称她为骇客实在小看了她。
她自称是海鸥,随着潮来潮往“觅食”,倒霉一点就委屈些。不常“饥饿”的她不随便出手,有幸被她点名的富豪仕绅+定会大发,所以她小小取巧一下无伤大雅,反正世界上就数钞票最脏,偶然弄污了双手也算是造福。
“咳咳!蓝……蓝小姐真爱开玩笑,以你的家世怎会缺钱。”差点让口水呛到的金律师一脸尴尬的笑,不太自然地抚抚领带。
他指的是魏家的财势,在曼哈顿一带的华人圈子里那是数一数二。
“我很穷的,你不知道吗?”装出寒酸的表情,笑得开心的蓝喜儿丝毫看不出悲伤神色。
不像她眼睛红肿的母亲。
“喜儿。”这孩子老是不正经,像极了她没福气的父亲。
一想到一生中最爱的男人,不禁悲从中来的蓝翎再度哽咽,泪眼迷蒙不敢正视爱她的丈夫,因她正在为另一个男人的早逝而悲伤着。
“妈,我是苦中作乐,小时候外公挺疼我的。”若真留给她什么也不足为奇。
记得她六岁时许下宏伟的生日愿望,外公一听只是笑笑地说了一句:好,是你的。
不过她想那只是一句哄小孩的戏言,外公不可能在临终前,送她这份迟了二十一年的生日礼物,痴心梦想是属于小孩子的。
“他的确很疼你,所以二十年来,他一直不肯原谅我将你带离他身边。”对父亲的愧疚再也无法补偿了。死亡,终结了父女俩的亲缘。
天人两隔。
“妈,你说得太严重了,女儿不跟着母亲还能跟着谁,魏叔叔可没少疼我半分。”她笑着望向面霹深思的中年帅哥,偷偷地扮了个鬼脸。
说实在话,以她的年龄不该做出近乎稚气的举止,可是那张圆圆的苹果脸就是使其不显突兀,叫人看不出她实际年纪已经不小了,以为她只有十六七岁。
所以她常拉着高帅的小弟逛街卖小,他人一误会两人是小俩口便暗笑不已,勾肩搭背地故意做出亲热的举动,让一群小女生羡慕得想砍了她。
别说她童心未泯这类的傻话,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非常爱恶作剧,而且惹祸功夫一流,想要她安分三天等于要猫儿不爬树。
庆幸的是她开溜的本事和她惹祸的功夫一样强,一把火点着了立刻掉头佯装无知,管他点燃的是鞭炮还是害死人的火药引线,反正她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很邪恶。
“你哦!就不能稍微表现成熟的一面吗?都几岁了还像个孩子……”女儿的贴心蓝翎不是不明白,可是自己成了任性的女儿。
对守旧的父亲而言,她的离开等于背叛,用着锋利刀刃切断彼此的血喉,一瞬间夺走表面的祥和。
不曾改姓的蓝喜儿不害臊地赖在母亲身边撒娇。“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个孩子,你能想象我拄着拐杖的模样吗?”
“你这孩子脸皮厚得我都不晓得是不是抱错了,天生来磨人的。”忍不住一笑的蓝翎暂时忘了父丧一事。
“是吗?”她看向无血缘的父亲假意埋怨。“瞧,你是罪魁祸首,惯得我母亲都不认得十月怀胎产下的亲生女呢!”
但笑不语的魏天执手一摆,表明不介入母女俩的战争,明哲保身。
不过他注意到频频调整镜框位置的金律师很焦虑,一副于心不安的模样欲言又止,每回想张口打断两人的交谈又缩了回去。
事情并不单纯,他想。
必有隐情。
“嗯!蓝女土、蓝小姐,可否容我打个岔,最多再耽误你们几分钟。”希望如此。
速战速决是最好,他还得赶回华盛顿拟妥过户文件。
“你说吧!”
两母女一是神情凝重微带鼻音,一是好奇地睁大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准备聆听,不相似的面容有着同样深厚的情感在。
落花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更何况是七情六欲并重的人呢?
她们关心着共同关心的人所遗留下来的最后讯息,用着不同的方式去爱其所爱之人,而那人便是立下此令人费思量的遗嘱主人。
一件事她们做错了,以为不会倒的强者还是倒下了,在她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而她们无法挽回已铸下的错误。
“首先是蓝女士,老先生遗嘱明写着这一条,他说,你有生之日不得再踏入迷离岛半步,除非你打算安葬于岛上,与岛同化尘土。”这点极不合理,可是明了其意的蓝翎只是偎在丈夫怀中掩面轻泣,被拋弃的感觉让她有如刀在割心,她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心情。可是她没有资格抱怨任何人,一旦做了抉择便是一种伤害,骨肉连心岂有不痛之理。“还有……嗯!蓝小姐,我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令外祖父留给你的恐怕是一种负担而非恩惠,你可以决定要不要接受他的……怎么说呢……”金律师想了半天才语气迟疑地说了“馈赠”二字。好象言不由衷。
“只要是外公留给我的东西,我想我拒绝的意愿不高。”顶多是外婆生前最喜爱的蓝宝石项链,或是那套颇有纪念价值的钻饰。
尚未意会到将迎接何等风暴的蓝喜儿轻松地说,不将金律师的战战兢兢看在眼里,有些人就爱大惊小敝,看到猫影就当是老虎来了。
至少在她心里是这么想着。
“你最好再考虑一下,这样‘东西’非常庞大,而且光是税金就足以压得你喘不过气,更别提维修费和一些拉拉杂杂的费用。”
像是工资和薪水之类的“小”事。
“维修费和拉拉杂杂的……费用?”外公到底把什么留给她,一座旧磨坊吗?
据她有限的记忆,只有旧磨坊才需要进行大规模整修。但它真的很旧了,旧得早该淘汰当柴烧,哪需要扣什么税金。
“不用怀疑,等你看过之后,肯定和我一样大伤脑筋,恨不得从来不曾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而他的建议是卖了它。
满头雾水的蓝喜儿眨眨困惑眼眸。“麻烦你长话短说别吊胃口,短命的会等不及你说完。”
他说的可不只几分钟而已。
金律师下意识地又推推眼镜,感觉不太舒服似的。“一座岛,令外祖父将迷离岛的一半产业留给你。”???
一座岛?
她想也没想到是这个巨大的礼物,当年一句不认真的儿戏话居然成真,要她如何不怀疑身处在童话世界之中,拿着表不停张望的白兔先生正在前头催促着。
可惜她不是爱丽丝,不切实际的梦向来吸,引不了她好动的灵魂,她只追求真理。
小时候她最爱骑在外公肩上去探险,一老一少欢天喜地地寻遍岛上每一处洞穴,深究里面是否藏着尚未被发觉的海盗宝藏。
没有父亲陪伴的童年并不孤单,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精彩。即使与母亲一同眺望晨夕中的港口,她都能自得其乐地玩着外公给她的珍珠贝。
记忆中,高大的身影像棵屹立不摇的参天,巨木,风雨来袭时不畏不惧地庇护它枝干下的小树苗,以自身的养分供给小树茁壮长成和它一般地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