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不满的扯动两下,但念及她此时的特殊情况,决定暂不追究,先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比较重要。
“你的马车呢?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样子太狼狈、神情太凄惨,很难想象这是不久前还很张狂的水落浅,更猜不到她会变得如此落拓。
“唉。”她无奈地叹气,“我没料到官道之上盗贼土匪竟如此猖撅,他们劫了我的马车和财物,若不是我跑得快,说不定还会被抓回去当压寨夫人。”遇到这种情况,嚣张的本钱也被剥夺,她还怎么潇洒得起来呢?
“跑得太匆忙,把脚扭到了,只能坐在这里听天由命,等死了。”水落浅再次叹气,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爆云深一听她说明情况,脸刷地一白,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心剧烈地跳动着,一种害怕的感觉不断地在心中蔓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该说她活该吗?
谁叫她出游的排场太夸张,豪华瑰丽的马车,摆明是对天下盗匪发出“打劫帖”,这下子被劫,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该说是她自作自受吧?
但是,看到她惨兮兮的样子,他无法小人地幸灾乐祸,也无法视而不见,尤其是脑海会自动浮出她遇险时的画面,吓得他打了个冷颤。
若她没有逃掉,后果可能更严重。
爆云深的思绪百转千回,蹲,眼中充满关怀之色,轻声说道:“现在没事了,我带你走吧。”
虽说平时被她气得够呛,但也不能在此时跟她计较,况且若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肯定凶多吉少。
“你要带我走?”她扬了扬眉,非常体贴地为他想好另一个办法,“宫云深,我现在就像你说的,真的为我的任性付出代价了,所以你应该趁机奚落我、嘲笑我,然后神气地坐着马车离开,再回头给我一个活该的眼神,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这样,你就可以狠狠地出一口气了,不然,以后可没有这种机会喽!”
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后一把抱起她,“你以为我是你吗?”
如果是他落难,水落浅极有可能那样对他,可惜他不是她,暂时无法满足她对他的“邪恶”想象。
他是好人,当然不可能和她一般见识,也不可能趁机报复的。
水落浅的双手勾住他的颈项,暗暗地吐了下舌头,乖乖地任由他将自己抱进他那简陋到惨不忍睹的马车。
到处都是硬邦邦的木板,能坐吗?
“好破啊!”她忍不住出口抱怨,她的马车铺着柔软的丝绒垫子,坐起来一点都不硬,舒服极了,跟这破车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个女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况,竟然在他的地盘上挑三拣四?
爆云深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瞥了她一眼,“如果你想回到路上,尽避抱怨。”
“唉,宫大人的马车怎么会破呢?是我有眼无珠,才会把这古董马车当破烂看的。”她马上谄媚地说道,真被扔下去,那她还有什么戏唱?
他点点头,丢给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车厢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两人各坐一边,他们很少有机会像这样处在同一个空间内,水落浅因为暂时“寄人篱下”,也不好像以前那般挑衅他,或者对他冷嘲热讽,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爆云深很少看到她乖巧的样子,现在见她落难又受伤,好不凄惨,动了动唇,终于问出口,“脚还痛吗?”
“你不提我都忘了。”她哀怨地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很痛。”模了模,感觉脚踝肿起来了,那一跤摔得真惨痛,她水落浅何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过?
“你忍着点,马上就到驿馆了,到时候让大夫看看。”他低声安慰道。
“呵呵,宫小贼,没想到你真是好心!”她死性不改,笑嘻嘻地唤着宫云深最讨厌的称呼。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决定不再理她。
“还有,你这辆马车摇晃得好厉害。”她又开始抱怨,“我的骨头都要散了。”
得寸进尺的女人,一点都不识好歹。
他懒得开口应她,看在她是伤者的份上,他只好忍住。
“还是我的马车舒服。”水落浅不禁感慨,伸了下懒腰,打了个哈欠。
就是因为你的马车太好,才会被抢。
爆云深在心里回道,只见她已经摇头晃脑地打起了瞌睡,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也难怪她会这么累。
说老实话,见惯了她任性张狂的样子,他有点不习惯眼前这个打着哈欠,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她。
“砰”地一声,水落浅的头撞到了车厢壁,清醒了一下,嘴里喃喃念着,“什么破马车啊?这么颠这么摇……”
他额上的青筋跳动着。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不忘挑剔啊,真是难伺候!
眼看着她昏昏沉沉左摇右摆的样子,只怕待会儿会整个人栽倒。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一时心软,捡来这么一个大麻烦呢?
他挪动身子坐到她身旁,勉为其难地一手揽过她的脑袋,让她靠着他的肩膀休息。
她满足地吁了一口气,眼睛紧紧地闭着,不知不觉地睡在他身上。
慢慢地,她的整个身子都倒向他,他只好伸出手扶住,可这种情况一再重复,他最后也懒得再去扳正她的身子,由着她倒在他的怀里。
看着安静睡觉的水落浅,他发现只要她不开口,真的一点都不讨人厌,明丽清艳的脸蛋,有着一丝丝凌乱的头发,他深手拢了拢,把头发别在她的耳朵后。
如果不是她落难,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和她有这么亲近的接触。
到了驿馆之后,就安排人把她送回临岈吧。
“大人,到了!”马夫停车报告。
爆云深见她睡得熟,就直接抱着她进驿馆。
睡梦中的水落浅,双手牢牢地抱紧他,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第四章
水落浅的扭伤并不严重,但宫云深还是找来涵宁县最好的大夫,替她做了推拿和冷敷,又擦了舒筋活血的药膏。第二天,她的脚踝便消肿,可以自行走动了。
“既无大碍,那我雇辆马车送你回临岈。”他恢复一贯的冷淡,准备从驿馆离开,顺便安排她回京。
不料,她的小脸一垮,垂着脑袋,站在他面前忧心忡忡道:“若又遇上盗匪怎么办?”想这样打发她,门都没有!
他心一惊,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应该不会吧?!”
只顾着想把她送走,倒忘了考虑这个可能性,昨天那些人没追到她,若她回去又被逮到……
“唉,既然你已决定,我也不好再拖累你,大不了就给他们做押寨夫人算了。”她自暴自弃地说,一边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他若真赶她走的话,她绝对会记仇很久很久的。
押寨夫人?只怕她会把人家山寨败光吧?
“算了,你先跟着我,我会联系你爹,让他派人来接你。”听她说的话,他心上好像多出一个疙瘩似的,看来这个麻烦他还要负责一段时间。
丙然是面冷心软的宫小贼!
“谢谢你。”水落浅慎重地向宫云深鞠躬道谢,两眼闪发,“我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的恭敬倒吓了他一大跳,动了动唇,无话可说,讷讷地点头接受,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在心里泛褴。
带着水落浅从涵宁县赶赴青阳郡,一路上不时地听到她关于“马车真破”的低喃声,让他开始后悔带她同行,有几次他差点动气,脑海中演绎着把她扔出马车的情景,但最后也只是一个冷眼让她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