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张吃惊的冷脸有了一丝表情,手中的筷子高举不下,皆一副呆拙样的望着两人,闪电打雷都不若眼前这一幕来得惊骇,这是他们心目中敬畏的冷面庄主吗?
绝世愤俗,清冷独身。
“庄主,要不要请骆大夫进庄一趟?”冒着死谏危险的冷魑忧心一说。
风悲云微抬眼皮一睨,“你病了?”
“不,是……呃,庄主是否觉得身子微恙,恍神得厉害?”他不敢点明。
“你的意思是我病得不明事理,眼不清神不智地要你们来共食?”隐隐的愠火在他眼底跳动。
“属下无此意,但庄主的行为似乎超过属下所能理解的范围。”未雨先绸缪。
一句话——反常。
“你们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他冷眼一扫,三颗脑袋明显地往下垂。
他在心底暗嘲。一时心血来潮要大夥儿聚聚好舒缓小羽的紧张,他们却当是大难临头地坐立不安,他有恐怖到人神共惧的地步吗?
不过,至少有一个不怕死的小人儿百无禁忌,不管他是不是在发火,一张笑脸永远甜呼呼地说着:四海之内皆兄弟。
“身体有恙就应该就诊,庄主是一庄支柱倒不得,请体谅属下们的僭越。”他们是出自关心。
风悲云的眼眸一深,似有发作之虞,此时,一双冰凉的小手覆上他额头,令他心中火苗顿消。
“小羽,你在干什么?”她想当起济世大夫不成,学人[察言观色”。
不烫呀!乞飞羽神情可人的偏着头,“你看起来没病呀!又不像中毒的模样。”
她洗净污垢的小脸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煤灰下的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地沁着处子馨味,让她身旁的风悲云频频失常,几度欲品尝鲜女敕的粉颊。
先前的一小啄让他上了瘾,她柔滑的唇瓣女敕如牡丹,红艳多娇地等人采撷,口中幽香清清淡淡,未能深取颇为遗憾。
而那雪肤衬得明眸更加灿烂,像两潭终年常绿的碧湖引人入胜,亮得日月失色。
“你吃饱了?”
乞飞羽不满地夹了一大块鹌鹑肉往嘴巴塞,“不要挡我的胃,你太恶劣了。”
老是威胁人。
“吃慢些,肉里有骨头。”他慢条斯理地饮着汤,不赞同她的粗野吃法。
“我牙齿坚硬,石头都能嚼成泥……啊!”她一说完就自打嘴巴,咬痛了牙。
似笑非笑的浅淡微波浮在风悲云嘴边,“这么大还掉牙,人家可是会笑话的。”
“姓风的,你少说……风凉话。”她用小指挖出牙缝里的小鼻头。
痛痛痛……他是毁天灭地的大恶魔,害她心爱的小牙肉加了味,咸咸的。
“嗯——小羽儿,你是嫌我太厚道了是吧!没拿你来炼丹。”音一冷,他以食指描绘她噘高的小嘴。
见风要转舵,她表情一变地往后缩,“悲云哥哥是天下第一好人,小小飞羽不足言重,风一吹就七零八落。”
一根羽毛能有多重,三岁孩童都吹得动,她是很认命地甘于无举足轻重,随风东飘西荡。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小舌甜如蜜酿?”好人?大概只有她一人这么想。
“糖吃多了嘛!人见人爱的烦恼就是有吃不完的糕饼点心。”人家的盛情不好推矩。
“怎样才能像你一般甜口甜舌呢?”他托着下颚故作思考。
“不可能啦!我的可爱是世间仅有、天上绝无……呃,大哥,你的眼神有点……暧昧。”不好,她的心口又在乱跳了。
“不暧昧,我只是要偷一口甜蜜。”倾身一俯,风悲云不偏不倚地吞没她的红菱小口。
哐啷一声,碗筷落地,还有人跌下椅子,一阵冷一阵热交互袭上众人的胸口,他们眼花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须臾之后,一脸满足的风悲云像喝了美酒般离唇,醺然地抚着留下他味道的微肿桃瓣。她真是个甜丫头,满口都是蜜汁。
“你……你又亲我!”
又?!
大家领悟的喔了一声,便胃口大开地尽情享用美食,心中吊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吓了他们一大跳。
吃吃吃,肚子都饿扁了,民以食为天,风花雪月之事不在职分之内。
暖风拂过悲情山庄,七色翎雀在枝头跳跃,是个春天吧!
第四章
蛾眉轻扫,羽刷淡抹,腮酡眼黛朱唇艳,水瞳翦翦碧云间,系发粉缎随风扬,翠衫绸衣绫罗裙,勾勒出一幅绝色美人图。
不是芙蓉不出水,养在池边顾影盼,羞得鸳鸯回泅游,哎呀两声催花开。
人见人爱的乞飞羽被迫换上一身女装,清丽的容颜稍一妆点即艳惊四座,身后的四朵花侍女——桃花、荷花、桂花和雪花一字排开,赞叹的目光让她心情沉重。
人要长得平凡些才会得天宠,太过妖艳可是易生妒,她是恨透了自己的长相,没事长那么美干么?祸害遗千年,蜂起蝶涌就为难了。
她一个人自在惯了,草堆里窝、树干上栖,冷地乾土睡得赛神仙,换上暖被软床还真是不舒服。
乞儿命、乞儿命,成不了凤凰的小雏鸠呀!
唉!想她有多久不曾当自己是姑娘家,浪迹天涯是小乞丐的使命,这下穿了一身新衣裳,她的打狗棒要往哪搁才不显眼,这是伴她江湖行的多年夥伴呐!
当初义父兼师父硬要送她一根小竹竿好赶狗,她百般推却不愿接下,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掉入网中的小灰兔,睁着圆滚滚的红眼睛说无辜。
不过,使久了倒是满上手的,人、竹之间有了“深厚”情感,驱起狗来十分方便。
狈眼果然看人低,不咬富人专追乞儿,这些年来不知好歹的狗儿大都拿来祭她的五脏庙,看看谁比较狠,是人凶还是狗狂。
“小姐,你……你在干什么?”生性怯弱的荷花嗫嚅的问道。
生性好动的乞飞羽得意地扬扬下巴,“我在装饰举世无双的小手杖。”
瞧,多可爱呀!完全合衬她现在的装扮。
“珍珠玛瑙是给人戴的,红缎金绳价值不菲。”心痛到无力的桃花笑不出来。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听过活人戴死物吗?又不是要下葬。”用不着全披挂在身。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别说,让庄主听见了,我们四姊妹还想活命吗?”教人头大的小姐哟!
外人总说悲情山庄是人间炼狱,上至庄主下到奴仆都冷情冷心,没一个有人性,二、三十年来死在庄里的冤魂不计其数,半夜最好别出房门免得撞鬼。
虽然不曾目睹一件件惨案发生,但光是听老一辈提及就够耸动了,浑身寒毛百竖。
家穷没法子,被卖入大户之家就得谨言慎行机伶些,总比在烟花地过一生的好,反正小奴小婢是没啥机会见着所谓的索命阎王,分内事做好就安心,每月还有工钱买买胭脂花粉。
避家是严肃了些,庄里也阴冷了几分,但大致上还算不错,当个奴婢是该知足了。
“桃姊姊很怕死哦!”竹节再漆上金色就更完美了。乞飞羽以毛笔占金漆玩得不亦乐乎。
桃花脸色泛白地说:“小姐别拿奴婢来消遣,奴婢只有一条命。”
“奇怪了,你们到底在畏惧什么?悲云哥哥又不是吃人妖怪。”一个个怕得忙找地洞藏。
坏人她见得多,悲云大哥是面冷心善之人,她们都教传言给蒙骗了,哪来的无头鬼嘛!谤本是造谣生事者吓吓胆小的笨蛋。
智者止谣。
真要死了那么多人官府岂不追究,山庄虽大,但要埋几十个人谈何容易,不臭气熏天才怪。
人心浮动,所以易信鬼魅之说,大家火气太大了,每天喝两碗苦茶包管不生暗鬼,正大光明地挺起胸膛跨大步,不用畏畏缩缩地藏头躲尾,一副作贼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