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西域的外族人用着生涩的汉语比着毛毯和银饰,努力招揽客人,蓝色的眼珠子引人注目。
卖南北干货的商家大敞门户,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干果杂粮等人来比较,货好不怕没生意。
其中最叫人莞尔的是那柄油伞,大热天的撑着伞也不怕人笑话,大刺刺地走在街上十分张扬,让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望望天色。
若是寻常人家的闺女打伞出门恐遭人非议,但是大伙都晓得张家闺女精于画符,因此不免猜测是否冲煞了什么,不以为奇的一笑置之。
“玉大哥,伞可以收起来了吧!”太突兀了,叫人瞧了多难为情。
“不行,你会晒黑的。”他比比自己的黑脸一说,不在乎的眼光狐疑。
轻轻一哨,她做做样子的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我不容易晒得和你一般黑。”
汉人不可能有着黑炭肤色,也许深褐或是深棕色,要找到同他一般“黝黑”怕是困难,他抹了太多炭灰,边走还边剥落,他大概没注意到。
“我说过除非真心,不然别为难自己笑得勉强。”看她刻意的一笑,他心里有些难受。
“何谓真心呢?我的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最近她的叹息声多了许多。
世人皆在笑,难道要她特立独行地面无表情,红尘中人不由己。
“他们的笑是虚伪,为应付别人的目光,而你的笑是敷衍,欺骗自己是个有心的人。”她的心藏在自己都找不到的角落。
并非无心,而是失落了。
或是遗忘。
她不像以往加以强调自己无心,只是黯然。“或许你说得对,我在自欺欺人。”
“嘿!你别垂头丧气,放开心怀吸一口气,凡事有我扛着。”他以轻松的口气偷掐她手背。
“啊!”她吓了一跳,连忙瞧瞧是否有路人发现他无状举动“你干嘛掐我?”
“会痛吗?”她的小动作好有趣,哪像无心的姑娘。
她生硬的点点头。
“会痛表示你有知觉,绝非完全无喜怒哀乐,再说你还会关心亲人。”他以dwh引出她不曾细想的一环。
嗅?似乎……“是人都会痛,你不该在街上掐我。”
必心吗?
她以为是自己的责任,为家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当年娘也是无怨无尤的照料这个家,费心的让一家老少都得到温饱。
这样算是关心吗?那是她的爹爹和同胞手足,她希望他们快乐、无忧,永远开怀地放声大笑,那么她就会心安,无所牵挂地为下一餐饭奔波。
只是,她不会笑,也不会哭,顶多皱皱眉地怀疑别人为什么能自在表达情绪,而她始终办不到。
“看吧!你会在意别人的想法,而且怕痛。你是有感觉的人。”人非草木,谁能不动如石呢?
张果儿有些明白地也掐掐他,“痛就是有感觉,怎么你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失笑地一拧她界头,见她慕地隆大眼不觉笑出声,“因为我是习武之人,皮厚。”
王指轻轻一捏哪有感觉,像是蚊子来不死叮咬就被一巴掌拍扁,痛的是打的人的手。
“告诉我,要如何笑才是发自内心?”她想学,包括悲伤。
娘死的时候她哭不出来,送殡的邻里都说她冷血、不孝,小小的人儿就有一颗硬心,将来必是个难相处的姑娘,可那时即使她用力的掐紧大腿,仍是眼眶清明不见一滴泪光。
她很想哭的,可是看大家哭得浙沥哗啦,她反而心情平静地凝望那座新坟,心想娘终于解月兑了。不用不快乐的活在庸庸碌碌的人世间。
曾经娘是美丽的,但是却不曾有过展颜欢笑的一刻,时常望着远方发呆,渐渐地她变得沧桑和憔怀。
那份哀伤传到她心中,她常想娘为什么哀伤,远方有谁在等候着她,或是有谁值得她伤神,不过娘从来不说。只在心里哭泣。
“先想快乐的事,很拼命、很拼命地去挖出你认为应该决乐的事,然后在心里转呀转,沉淀再沉淀,自然而然地嘴角便会往上扬。”他鼓励她回想过往的一切。
快乐……好难懂的字义。“我只看到娘亲忧伤的眼眸,找不到快乐。”
“你媲?”或许这是关键,回头他该问问老爹。“我娘和你一样美,眉儿弯弯,嘴巴小小。每当她对着我笑,我却看见她眼中一片死寂,她是活着的死人。”心已死。
和女人相提并论算不算是一网晦辱?他心里直犯着l%咕。“忘掉你娘的哀伤,你是你,她是她,你不需承担她的孤独。”
“忘掉……”她的挣扎显现在眸底,一个人怎么能忘记养育自己的亲生娘亲?!
两人走在东大街上,一把油伞遮住了张果儿的异样,来来往往的百姓见怪不怪地擦身而过,没人知道她在痛苦着。
叫卖声依旧,树上的蝉儿直道:知了、知了……而她仍然不知,深吸了一口气地接过他的油伞。
“收伞。”
“果儿妹……果儿姑娘,我怕晒黑。”好烈的阳光,一流汗他肯定原形毕露。
玉浮尘暗自施功散去一身热气,想着要赶快买好符纸回张家,泡泡井水清凉一下。一瞧他黑得发亮的木炭脸,一股笑意微微选出,“你还不够黑吗?”
他像是发现惊世宝藏地咧开嘴兴奋道:“你笑了、你笑了耶!”“有吗?”经他一喳呼,冒出喉的小笑泡当场幻灭,她仍是不然的望着他。
“没关系,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会慢慢找回哭和笑的感觉。”有些失望,他安慰地巧换个位置一带,让她不致撞上一群流里流气的过路人。
但还是应了一句话:狭路相逢。带头的一位公子哥儿忽然停下脚步,眉毛一扬地走回头,气焰嚣张地故作滞洒样,一把附庸风雅的山水扇在胸前轻摇。
“喷!这不就是张家妹子嘛!赵哥哥在此有礼了。”扇柄握掌中,赵金鼎轻浮得一作揖。
“赵公子……”双眉一犁,张果儿的为难明白地写在眼中,叫人心生怜惜。“几个月不见你出落得更美了,让人看了心麻难耐想马上带上床温存。”那清冷味正对他的胃o。
“绝子绝孙还比较快,把心挖出来就不痒了。”玉浮尘一个箭步挡在佳人面前,以伞替刀的一稻。赵金鼎面色一变地露出鄙视目光。“你是哪来的山里野人?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让开!!”
“晴,大伙来看天下奇观呐,怎么我看见一头牛挡路,这畜生还会说人话呢厂想必他是张老爹所指的虎。
一说完,四周响起小小的窃笑声。赵金鼎恼怒的左右一瞪,笑声立即平静。“你这黑奴才好大的胆子敢招惹本少爷,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府的禽兽儿子,三个月前提着尿湿的裤子逃出扬州城。”他猜得八不离十。“你……你gT是不是,晓得我爹是知府还敢造次,小心我摘了你的脑袋。”他盛气凌人的端出父亲官职威吓。
“小小芝麻绿豆大的官你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我真替赵知府觉得丢人。”赵大申还算是个好官,可惜教子无方。
他曾见过为人忠厚的赵知府,他在地方上名声尚可,除了些并无大缺失,秉公处理每一件扬州城百姓上呈的状纸。
不过没人敢告知府大人的儿子,因此公事之余泡在妻妾群中的赵大申自然不晓得儿子的恶行,间接的纵容他更加无所忌惮调戏良家妇女。
若非事关于己,通常他是不会插手这种小事,百姓们慑于婬威不敢上告,忍气吞声的懦弱行径不值得同情,只能说自作自受,赵金鼎的恶胆是他们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