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全变了,人事全非。
定在曾经熟悉的街道竞觉得陌生,以前觉得大的东西,现在看来都成了小玩意不足以一提。
唯一不变的是这座堤防,小时候常和玩伴在这里捡石头,堆沙子,假装自己是威风凛凛的大英雄,踩著小沙堆大喊杀杀杀——
童年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无知的年少岁月是多么快活,那些小玩伴今日都到哪去了?徒步走到附近传统商店询问,沿著新辟的林问小道定向村子里惟一的一座墓园,手中的香烛、冥纸是送给往生的家人。
十八年了。
在阔别了十八年后他才有勇气回到这里,回来昔日的小渔港祭拜亡魂。
“喂!先生,你打哪来的,穿这么气派小心被抢哦!”一位三十出头壮硕男子开玩笑的一说。
“我住这里。”是的。生於靳,长於斯,这是一片生养他的土地。
男子不信的摇摇头。“你少骗人了,这村子大大小小的人我都认识,我们村子里没出像你这种有钱人啦!”
阿曼尼呐!他捕半年鱼也买不起。
“我真的住这里……算了,我想请问附近有姓唐的坟地吗?”他在墓园走了老半天仍末瞧见父母的墓碑。
“你说姓唐的?”男子狐疑的瞥了瞥他几眼。
“他们以前是当老师,在竹笋国小和竹笙国中任教。”他想讲得更详细好加深印象。
“我知道,我知道,我被他们教过,你跟我来,唐老师的墓地是我们村子的观光景点之一。”好多的观光客都来此拍照留念。
臂光景点之一……呃!这是他家人的墓?唐君然很少有受到惊吓的一刻,但是眼前盖得富丽堂皇的墓地哪像是给死人住的,根本是一座庙。
难怪会是观光景点,入口坐有两座大石狮坐镇,两旁是三尺高的麒麟和凤凰,秀丽的草坪修剪得十分工整,各种当季花卉栽种在三座坟四周。
他记得当年离开前只是小小的土堆和大理石墓碑,怎么现在成了庙宇?“阿虎呀!你别随便带人来观光,万一踩坏坟地的花,我老板会很生气的扣我薪水。”真是的,墓地有什么好逛。
老板?唐君然愕然。“你是说有人雇你来看守这里?”
“当然要看牢些,地上那些可是玉,你别当是石头。”好浪费哦!挖一块他们一家子吃上好几年呐!
“阿虎,少说一句,你想害我被革职呀!”工作不好找,尤其是乡下地方。
“是他说要找唐老师的墓,我不过带他过来而已。”而且人家一身名牌,哪会瞧得上那些玉。
“你要找唐老师,先生贵姓呀?”没人记得唐家墓地的主人生前是老师,他大概不是观光客。
“唐。”
“咦!好巧哦!你和唐老师同姓。”原来是宗亲。管理员立刻让他入内上香。
“你的老板是谁?”谁如此大的手笔,以他此时的地位还差不多。
“喔!我们老板姓黑,你一定不认识啦!”老板常常来,看他们有没有偷懒。
一座墓园除了管理员还有四个轮班的保全人员,万无一失。
“黑新。”唐君然月兑口而出。
“啊!唐先生,你知道我们老板呀!他可豪爽了,又重义气,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来祭拜一番,比一些不孝的子孙勤快多了。”
不孝的子孙是指他吧!
唐君然没有比此刻更意外,在他被仇恨蒙蔽时,惟一惦记著他们唐家的人居然是爸,他真是恨错了人。
没想到在子孙都不顾的时候,还有人有情有义地修缮墓地,派人整理,十来年如一日常常祭拜,不因是陌生人而疏於礼数。
这些年他真是白活了。
“啊!你是唐君然对不对,六年三班的唐君然。”阿虎像是他乡遇故交的兴奋大拍左腿。
“你是……”他实在认不出眼前的男子是谁,依稀有个影像……
“李良虎啦!住你家后边巷子那个阿虎,记得吗?”哇!他真发达了,他们村子出了企业家。
他想起来了。“你是夏天不穿裤子被李妈妈追著满街跑的阿虎。”
变得太离谱了,以前瘦瘦小小像发育不良的受虐儿,现在又高又壮像座山似。
“哎呀!饼去的丢人现眼就别提了,我请你喝一杯如何,不过只是啤酒哦!我可请不起什么走路。”海的儿女有著大海宽阔的胸襟。
“是约翰走路。”唐君然笑了笑,十分开心遇到老朋友。“我先上个香和父母告罪,待会再去找你叙旧。”
“也好啦!我去买些下酒的小菜,你等会一定要过来,咱们喝给他吐。”也就是不醉不归的意思。“对了,我还住在你家后面,别忘了路。”
“我家没被拆掉吗?”那是公宅,属於地方政府的公地。
“没啦!有位黑道老大套关系买下了,一个月两万要我妈清清灰尘咯!”没人住吧么清,偏偏老妈说拿了人家的钱不做不好意思。
两万块也是钱嘛!
唐君然心里有数他指的是谁,在祭拜家人之后他循老街道回家,才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门忽然由内拉开,一位大月复便便的女人拿著锅铲横睨著他。
“怎么,你绕到北极一圈才回来呀!要不要我敲锣打鼓沿街喊你的名字?”走得真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没通知她呀!
“哼!有人打算把老婆孩子送人,我不来算算帐怎么成。”他还真狠得下心。
他紧张地拥著怀孕七个月的老婆。“玫,我怎舍得把你送人,你是我最心爱的阳光。”
“少来,你那句:好好培养感情是什么意思?我像是朝秦暮楚的女人吗?”哼!他真是皮在痒。
“就因为你不是我才担心嘛!”她对感情一向下得真,所以他心里不安。
“你最好给我说明白,否则我带球走人。”
唐君然苦笑的道:“你的初恋情人是锡康,我看你们说说笑笑好像很亲热……”以为两人旧情复燃了。
本来他是想成全她和锡康,因为过去的他太浑帐了,做了不少伤她的事,一时自我厌恶地打算将她让给最适合她的人。
可是大男人的嫉妒心又放不下,见两人有说有笑心里不舒坦,留了一封口气微酸的信告知回乡祭祖。
不过又怕老婆当真,写完没多久就赶紧把它揉掉丢进垃圾桶,没想到天性属猫的老婆会把它挖出来,真是坏事做不得。
“你看我像会被别人牵著走的人吗?”君然不相信她,他有得好受了。
“很难。”通常是她牵著人家鼻子走,譬如他。
“既然嫁给了你就表示你这辈子完了,休想把我推给别人。”当她是垃圾呀!
“可是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女人一向忘不了最初的情人。”他很想不吃味,但一想到锡康的好狗命就一肚子酸。
黑玫儿冷笑地扬起眉。“反正孩子还没生,咱们离婚还来得及,有备胎嘛!人家不在乎我是二嫁三嫁。”
“不……”他急得一头汗。“我不离婚,我是大醋桶你别生我气,我保证绝不再犯。”
“谁信你……”她正要大发雌威,一阵大嗓门打断了她的话。
“唐君然你是怎么搞的,说好到我家喝一顿老等不到人,非要我亲自上门来请。”还以为他迷路了。
阿虎一见有孕妇就愣住了,傻笑的抓抓头发。“呃,你老婆呀!”
哇,好漂亮,挺个肚子还美得好有气质,乡下地方的女孩根本比不上。
“是呀!我老婆黑玫儿。”唐君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老朋友的及时出现。
“不会是黑老板的女儿吧!”
“黑老板?”黑玫儿发出疑问。
“他说的人就是你父亲,爸帮家人修了一座像庙的坟。”他说得有几分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