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阳光抵不上她心里的寒,为什么她要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是你害死他的。”
充满怨恨的沙哑嗓音在她背后响起,曾经她的声音是甜美如棉,和她所疼爱的侄女十分相似,只是她哭太久了,哑掉了。
不想怨她,却又不得不怨她,因为她不是她。
“姑姑,你失态了。”再怎么说她都是长辈,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摊开让自己难堪。
“你知道他为什么发生车祸吗?因为他说丹娜最爱白藤花做的头环,他要亲自去订,结果他再也回不来了。”
恨他的无情也恨他的痴情,从头到尾他心理只有一个丹娜,而她范明娜永远是个可笑的配角,陪衬小侄女的明丽。
记得那年她十七岁,隔壁新搬来一户友善的邻居,一个七岁大害羞的小男孩就躲在父母身后,她看了以后好喜欢,好想有个弟弟。
她常去找他玩,逗他开心,可是他一句话也不理她的关上窗户,让她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
后来大哥和新婚妻子搬回家住,几年后生了个惹人疼爱的小女圭女圭,全家都卯起劲来宠她,无时无刻的逗得小娃儿咯咯笑,笑声引来对面的窗户打开。
从此,他自诩是小丹娜的骑士,愿为她斩妖屠龙,赴汤蹈火,守护她终生。
那时已二十岁的她明显的无法介入两小无猜的世界,所以她潇洒地飞往美国求学,一待便是八年,直到丹娜的父母因飞机失事而双双遇难,她才收拾起行李回国。
真是可笑,姑姑长得神似侄女才引起当年已十八岁少年的注意,他喝了点酒抱住她叫丹娜,然后吻了她。
在那一刻,她爱上了小她十岁的男孩。
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最不善控制的时期,她趁着他哄丹娜睡觉后勾引他,带他到阁楼借口要拿东西时推倒他,跨坐在他大腿上。
起先他诸多推拒,怒斥了她不少不堪言语。但在她不死心的搂搂抱抱之下,两人有了初次的性体验。
“姑姑,这里是秦家,请你多少收敛一下行为。”吸吸鼻,范丹娜不想扯破睑的眺望蓝得出奇的天空。
“为什么他爱的人是你?”同是范家人,同样神似的脸孔,为何却有不同的际遇?
“姑姑,我想,你要问的是他为什么不爱你。”她也奇怪,为何他肯跟姑姑上床却不爱她,她们是如此相似。
范明娜脸色一白的微晃。“你知道了?”
“能装傻吗?你做得太明显了。”该说她卑鄙还是自私呢?
那年她兴高采烈的跑去告诉姑姑,她要在十六岁前夕把自己献给他,两人共同在晨光中醒来,迎接她十六岁的第一道曙光。
当时姑姑还笑着要她别急躁,这是一个惊喜,到时候再出奇不意的吓他一跳。
她不爱前夫,结婚的原因很简单,她到了适婚年龄,而他爱她。
“嗯!”范丹娜苦涩的一笑。“你们背叛了我,我还以报复,很公平。”
“你晓得我和他在一起几年吗?”她有点恶意地说,想伤害侄女。
“快十年吧!”已经无所谓了,人死为大。
范明娜很惊讶。“谁告诉你的?”
“姑丈。”他一直都知道。
“没想到会是他。”对他,她有着深深的愧疚,她利用了爱她的男人。
“我们联络了一段时间,甚至知道你在那件事爆发之后,仍坚持成为秦哥哥的地下情妇。”情字是无解的困。
什么?!他……“其实打从引歌自英国回来就没再碰过我,他说要等你。”
她不知道丹娜做了什么引起他的恐慌,一回台湾立即着手准备婚礼事宜,打点一切拉杂琐事不假于外人之手,精心策画一场豪华、庄严的盛大婚礼。
这几个月他过得恍恍惚惚,日子越接近越暴躁,连她稍一靠近都会遭到炮轰,要她离远些别来招惹他,就像回到他七岁那年,排拒她所有的关心。
她想,他可能得知她操控的种种,因此大发雷霆地拒绝她的出现,积极的筹备婚礼。
“丹娜,妈要你去上香,她说不能缺了你。”秦引欢的眼中有着对范明娜的鄙视。
显然她来了一会,听到了其中的曲折。
“秦姐姐,我没办法……我怕我会崩溃。”她忍受不了看他躺在冰冷的四角棺木内。
她眼眶一红。“傻妹子,你能不去吗?小弟会走得不安心。”
秦引欢很疼爱这个小妹妹,因为她是小她三岁的弟弟最爱的人。
“嗯!”
两人相扶持着走回灵堂,范明娜又再一次被人遗忘,只听见她在风中轻泣着。
☆☆☆
“丹娜,往这边走。”
忍着悲痛完成祭拜仪式,秦家在她肩上别上一朵白花,表示是一家人。
“他还没……”范丹娜装不了坚强,当场扑倒在棺木旁。
因为秦引歌未留下只字片语就走了,家人都明了他死不瞑目的遗憾,所以只是将睁着眼的他放入棺木,四周并未封钉。
人言不到黄河心不死,而他是未见心爱的女子不肯走得急切,为的是看最后一眼。
“丹娜,振作点,别让他走得不放心。”两个可怜的孩子。
“秦妈妈,我很坏是不是?他出事的时候……我都不在……”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直淌。
“别责怪自己,这是他的命,怨不得人。”常年茹素的秦母看得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是有些哀伤。
“秦妈妈,能让我和秦哥哥独处一会儿吗?”道别是需要时间。
“嗯!我就在前头,有事就喊一声别硬撑。”她像慈母一般交代,随即走了出去。
扶着棺木站直身子,范丹娜泪眼迷蒙的望着栩栩如生的秦引歌。车祸让他的左脑勺凹陷了一角是致命处,其余并无重大外伤。
唯独一双意气风发的双眸变得呆滞、空洞,茫然无焦距地呈现死寂。
“我来了,秦哥哥,我是丹娜,你预定的新娘……”突然,她咬着下唇。
她一说完新娘两个字,秦引歌的眼角流出红色的泪,似乎听得见她说话的声音,意思要她别哭。
“我没哭,你看……我笑了。”她含泪地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
她有着很美的笑容,于是,死了三天的尸体仿佛也跟着笑开了,松开的唇瓣又流出一道红血。
范丹娜用着衣角拭干血迹,尽量不让他看见眼泪地强撑着,她怎么能在幸福之余枉顾他无怨无悔的付出,他的死她要付一部份责任。
“你缺席了,我也缺席了,等不到新人的牧师肯定跳脚,我们真坏心,居然戏弄了神职人员,可惜你不能和我一起欢呼……
她自言自语的聊起她在英国的事情,谈着两人小时候的趣事,他背着她去公园的锦鱼池他捞鱼,抱着她做贼地摘水果,跑给狗追,她跌倒……
说着说着,范丹娜把她从小佩带的古玉摘下,放在他冰冷僵硬的手心。
“秦哥哥,让它陪着你吧!就像是我在你身边,别再舍不下我了,你不能不走。”她将手覆住他眼皮上一盖。
未闭。
“你要不闭上眼睛,我会哭给你看哦!”忍着伤心她又试了一次。
结果仍然一样,他死也不肯瞑目。
“莫非你有心愿未了?”
她一说,秦引歌的双眼再度流下红色的泪。
“我知道了。”范丹娜向外喊了一声,说明了意思。
一会儿,秦引欢代替母亲拿了一个红绒袋装着的盒子进来。
“你确定要这么做?”
“总要让他走得无憾,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相信蓝尼不会反对,他只会宠她。
“你真有心,不像你姑姑……”一提起那个无耻女人她就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