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恩见亚伦怒气冲冲,一脸杀气,又见沈湄在水底下不停地挣扎打水,因为无法呼吸而显得十分痛苦。他不由得想起她在帛琉溺水时无助的样子,他还是不能坐视不管。他大叫道:“够了!住手,亚伦!放开她!”
但是乔伊拉着他。“尚恩,你别管。亚伦知道轻重,淹不死她的,反正她早就活该受点教训!”
“不。”陆尚恩一时情急,朝乔伊的下颚打去。推开了他,赶到沈湄身边。他拉开了亚伦,怒道:“你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一面将沈湄紧紧地护在怀里。
“你对她好又怎么样?”陆亚伦吼道。“她又不领情!”
“滚开!”陆尚恩沉下脸。“我的事不要你管!”
陆亚伦的攻击太突然。让沈湄完全吓住了,只是本能的挣扎,直等到陆尚恩出手救她时,她的脑筋还是惊慌得无法思考,连哭都哭不出来。
陆尚恩低下头轻声安慰她,一面拍着她的背,让她把水咳出来。“你还好吗?没事了,没事了!”
沈湄被水呛得狂咳一阵,吓得不住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他替她拭去脸上的水。“别害怕。”
这个声音?
她仰着脸看着他。
陆尚恩见她呆呆的,一时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模她的脸。“你还好吗?你没事吗?”
沈湄也不记得要闪躲,仿佛他对她这样的举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且他的声音、他的容貌,甚至这样的抚触,为什么都显得如此熟悉而且亲切?
“你还好吗?”他看她发呆,不放心又重复一次。
多么熟悉的声音!他到底是谁?
陆尚恩见她眼神中仍是疑惑,不禁讶异,又有些不可置信。
到现在她还要装作不认识他?他放开了原本抱住她的手,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失了他的扶持,沈湄摇摇晃晃地站不稳,眼看又要沉下去,忙伸手要拉住他。“不,别放手!”
就像以前一样,拉着他的手,仰起脸看他,跟他说话撒娇。
陆尚恩这次无法再推开她,心里又有着说不出的挣扎与酸苦,难过至极,眼中泛起一阵雾,他忙别开头去。
沈湄见他如此,心里不由得也跟着一酸,但却搞不清为什么?她一直盯着他看,觉得脑中好像有一幅未完成的拼图,只等声,她去墘凑起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她一定认识他,她有感觉。
“你……”
她很急,急着想赶快知道所有该知道的事,就差一点点。
只是这该死的头痛,噢,为什么今天特别痛?整个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似的。
她只得放开他,捧着头,一会儿扯掉戴在头上的泳帽,并且开始失力往下沉。
短发!她何时剪短了头发?那么短!一直记得她那又黑又亮扣丝缎般的长发。那么前几天在电梯里见她时,她戴的是假发,他想。
“你怎么了?”陆尚恩及时接住她,见她抱着头申吟、神色痛苦,忙将她扶上池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亚伦和乔伊也觉得沈湄的情况不对,忙在一旁用大毛巾将她包起来。只见她已痛苦地蜷缩在陆尚恩的怀里,脸色开始发青,还一直拉扯自己的头发。
“老天!你们看。”陆尚恩惊呼。他想阻止沈湄继续拉自己的头发时,却看见她的头皮上很明显有一条开刀后缝线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沈湄全身上下他都再清楚不过,之前,她并没有这样的疤痕。他肯定,这是她离开他之后才发生的。
陆亚伦和乔伊凑过来一看,也是倒吸了一口气。这么长的痕迹,看样子她的脑部一定是动过大手术。
“快找个来、叫救护车!”陆亚伦忙推着乔伊大叫。“快点,快。”
第八章
“她的情况很紧急,必须要马上动手术。”医生向史考特表示原先存于脑中的血块须立刻开刀取出,否则血块会继续压迫脑神经,后果十分危险。
“马上?”史考特接了通知赶来医院,一时也慌了手脚。“这个手术会有危险吗?”
医生沉吟。“我们会尽力,但是我们必须先告诉病人家属这个手术的成功率不高。”
“不高是指多少?”他战战兢兢地问。
“大概百分之二十左右。”
史考特听了简直快昏倒,急忙联络台北的纪杰生,跟他报告这个情况。
纪杰生在电话那头反而冷静,简短说道:“我尽快赶过去。”
要来的终究躲不掉。
乔伊一直在旁翻译史考特和医生间的对话,陆尚恩只听得冷汗直流。要动手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这是什么意思,她会死吗?他不相信!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史考特见他们不时以手语交谈,不免想起上次沉湄在帛琉差点灭顶,那时救她的人……啊,可不正是眼前这位。真是太巧了,又是他!又是他救了沉湄。“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在帛琉救过梅丽莎的那个人!”
陆尚恩点点头。“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她去年发生了一场车祸,头部受了重伤,现在是旧伤复发。”史考特忧心仲仲。“医生说很危险,马上就要开刀了。”
“怎么会发生车祸?”
“其实我也不清楚,她那时人在纽约,车祸后又完全失去记忆,所以谁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失去记忆了?陆尚恩自惊慑中猛然省悟,难怪她不认识他!
眼见医护人员来来去去,为沉湄要动的手术做各种准备。陆尚恩趁着史考特在走廊那头打电话,走进病房里看她。
他在她床边坐下来,凝视着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看她,朝思暮想了这么久。
她睡着,皱着眉头、面容苍白,彷佛睡梦里也有什么事困扰着她。“你真的忘记我了吗?”陆尚恩伸手去想抚平她的皱眉,一时似惊扰了她,口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
“没事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你不会有事的!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
他抬头看着一旁的心电图、脑波图仪器反应着她面临生死关头的状态。一时之间,只觉得心痛如绞。“湄,你怎么受伤了呢?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我看你这样觉得好心疼……”他喃喃地说道。
他忘情地伸手握住沉湄的手,柔声道:“湄,你得撑下去。你不能就这样忘了我,你不能再这样对我。我们一定得再谈谈,我还是深爱着你,我从来不曾忘记你,所以你也不可以忘了我,我们可不可以重来一次、再重来一次?”
陆尚恩微微前倾,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印下绵密深情的吻,彷佛一碰触她就不能停止。
“醒醒,湄,醒醒呀!你一定要听我说……你一定要知道,我还是爱你,不管发生什么……”
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害怕过,害怕真的会来不及跟她说……他不由自主地记起读过的一段文章,描述由于一场意外而导致的天人永隔,其中最令人痛心的不只是失去对方的伤心而已。还有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以及彼此间来不及澄清的误会,这些才是更足以令人一辈子活在悔恨痛苦中的事。
他此刻想来更是心惊,但只能无力地将脸埋在双掌中。
“湄,就算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我什么都不求,我不能忍受看你受到伤害,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我什么不求,只要你没事就好……”
忽然之间拥进来一群医护人员,不由分说地将他赶出去。没多久,他们将沉湄推出来,往手术室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