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听说,在一旁急道:“大师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少爷!求求您!”
说着又拼命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性真大师忙拉住他。“贫僧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人各有命,这是强求不来的。”
明真大师说道:“看来是有人发现了小郡主的踪迹,才有这一场劫数,此时静心小筑已不安全,不如就先回大空寺去,我想咱们闭关那间石屋,也算隐蔽,先到那儿暂歇数日,然后看情况再作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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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能,隋缘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她缓缓张开眼睛,只见小喜子坐在一旁支着头,正打着瞌睡。
“小喜子……”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小喜子闻声醒了过来,连忙拦阻她。“小郡主,您的伤还没好,现在可别起来,快躺下!”
“我在哪里呢?”隋缘喘了喘,随即想起裴容谦,连忙抓着小喜子的手,问道:“容谦哥哥呢?”
小喜子只低了头,半天不吭声。
“你说话啊?”她见小喜子吞吞吐吐,直觉不祥,于是急急忙忙道:“你告诉我……他到底……”
隋缘重伤后中气不足,兼之心里着急,于是又狂咳了起来。
“阿弥陀佛。”性真大师正好进来。“施主昏迷了五天五夜,总算醒了。”
“我睡了五天了?这么久?”隋缘愕然。“那……容谦哥哥他怎么样了呢?”
性真大师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生死有命,施主还是看开些吧!”
“大师的意思……”隋缘猛然坐了起来,刹那间,整个人仿佛坠入五丈冰中,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容谦哥哥死了吗?”
没有人吭声。
“你们说话啊!”隋缘颤然道。“为什么不说话?他真的……死在我的剑下了吗?”
“死在您的剑下?”小喜子不解的问道:“小郡主,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是我杀了他的……我怎么能犯这种错?”隋缘喃喃念着,不由得机灵灵的打个冷颤。“我不信……他果真死了吗?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见他!”
小喜子本想扶她一把,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他的手,自己摇摇晃晃的往外冲去。
“小郡主……”小喜子还待劝阻,性真大师却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拦阻。小喜子无法,只得与性真大师紧紧跟了上去。
其实隋缘在这寺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兼之满心慌乱,更是茫然无绪。
“容谦哥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她哭道。本能地便往前面亮着灯的屋里走去。
一推门,只见昏黄的室中放着一具新棺。她不禁一怔。一颗心几乎从胸口跳了出来。
不会吧!
“咳……咳,实在是这几日官府追查得紧……”性真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衲只好擅作主张,先将裴施主入殓了。如此暂放在寺里停灵发丧也方便些。”
“容谦哥哥……”隋缘恍若未闻,目不转睛地望着棺木,心里一片茫茫荡荡。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伸长了手轻触冰冷冷的棺盖,喃喃说道:“果真是你吗……看看我做了什么……我竟然……亲手杀死了我的容谦哥哥……容谦哥哥,你一定没想到吧!谁会想到呢……居然会有这么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她又哭又笑,心神激动,体内气息一个不稳,又是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小郡主……”小喜子和性真大师忙上前探视。性真大师安慰道:“小郡主,您千万要坚强一点。”又交给她一封信,说道:“这东西是裴相公临死时亲手交给贫僧的。他说:小郡主见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隋缘缓缓接过那封信。
“容谦哥哥,你在临死之际还惦记着这件事吗?”她低声说着,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似的直滴下来,一时气噎,又昏厥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隋缘缓缓醒来。房中不见其他人,想来大概是去休息了。此时,她心里也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连伤心难过都忘了,只是发呆。
方才她又作了梦,梦见许多人来来去去,爹,娘,容谦,还有去年那个算命的话,他说容谦的劫厄都是来自她,她就是他命中带着灾厄的桃花。
她还梦见容谦,他看着她,那样既痛苦又满是怜悯的眼神,像在轻轻的埋怨她……缘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么能犯这种无可弥补的错呢?你应该再小心一点的,你不该这么大意的。
隋缘自梦中惊醒,久久无法自己。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不是因为天大黑、雾大大,全是我的错,是因为我把桃花劫带给你……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过来。正在此时,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隋缘仔细一听,像是裴伯母声音。她忙勉强起身,走到停灵的那间房。
她站在窗外,只听见裴伯母哀哀切切的哭道:“……我苦命的容谦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听娘的话,为什么这么傻?叫你别再管隋家的事,你为什么不听?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叫娘将来要靠哪一个啊?”
隋缘在外面听得冷汗直下,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还是忍不住发颤。
我害死了容谦哥哥,还有什么脸见裴伯母?正当她在外面犹自惊惶时,却正好见一位年轻清秀的姑娘搀着裴母走出来,三人猛然照面,俱是一愣。
“裴伯母……”
裴母绝然别过头去,不发一言,抹了泪,仍继续往外走。
“裴伯母。”隋缘上前拉着裴母,跪下哭道。“裴伯母,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容谦哥哥,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容谦哥哥,将来我会替容谦哥哥孝敬您,一辈子侍奉您……”
“不用了。”裴母收了泪,冷然道:“这是容谦他自己的错,是他傻,自找的,怪不得别人。我不知道他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得了你们隋家什么好处?偏要这样为你们卖命才行!”她恨声道。“当日你远嫁京城,何等风光,而他呢?他却在你爹的大牢里忍受寂寞痛苦,那时你可曾想过他?后来王府出了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是他出来想办法替你尽人子之孝,为王爷王妃发丧送灵,那时你又在哪里?还有那龙盛荣为了上次的事,带着人来打伤容谦,砸了药铺,这我也认了。我不明白的是,容谦他为你付出那么多,只换来那么多苦头,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为什么那么傻!非要等如今赔上了自个儿一条命才肯罢休。”裴母泫然道。“是我命苦,生了这个不孝子,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我命苦,我还能怪谁呢!”
隋缘听了这些话,心痛如绞,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哭道:“裴伯母,求您别这样说,是缘儿不好,我不该回来的,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求求您别怪容谦哥哥,他在地下也会不安心的,求求您……”
“你求我!那我又该去求谁?这会儿你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裴伯母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向身旁的女孩子说道:“小◎,我们走!”
小◎幽怨地看了隋缘一眼,说道:“姨妈,您别太难过了。咱们回去吧!”
姨妈?原来她就是甄表妹。
隋缘仍是痴痴地跪在地上,看着她们俩一老一少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她此时伤痛过甚,反而连哭都哭不出来,所有的悲愤后悔全纠结于心。
她喃喃说道:“容谦哥哥,你娘说得没错,你真是太傻了,那时你若肯娶了甄表妹,现在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你真是太傻了……连我也觉得你好傻,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