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若雪今日遭此大劫,依她的脾气,只怕此刻已凶多吉少了,再说就算你将她救回来,想必她也无颜面对你……唉!看来这也是她命中注定没有福气做你们方家的媳妇。更何况,厉无极又不是等闲之辈,贤侄何必冒险和他起冲突?”
他话未说完,方之浩便冷笑道:“原来世伯认为小侄打不过那姓厉的畜生?”
尹士棋连忙回答:“这倒不是,只是厉无极的手段向来卑鄙,又擅于使毒,我担心贤侄会吃了他的暗亏。倘若贤侄因此而有个什么闪失,叫我如何对你爹娘交代?”
他原想劝方之浩打消救人的念头,谁知愈说却愈劝上方之浩的好强心来。
“难道世伯想这样就算了?”尹士棋正思索着该如何化解时,只听方之浩又说,“如今武林中谁不知道,过几日就是我与若雪妹妹的大喜之日,厉无极这番明目张胆的来抢人,我看这不但是故意寻世伯的晦气,只怕他连我们百炼门也不放在眼里了。”他复又冷笑道:“不过,我们可不像世伯您这样好脾气,能一声不吭地忍下这口气。”
这一席话说得尹士棋又羞又愧又气,只得由他去了,心中却巴不得他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厉无极和若雪才好。
方之浩果真亲自带人四处找寻厉无极的下落,但是却始终没有一点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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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月后,尹若雪在“紫烟谷”产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孩,虽然母女两人都十分虚弱,幸而还算平安。身旁又有医术和使毒本事同样高强的厉无极悉心照料,母女俩总算一日好过一日。
一天,厉无极走进房来,看见尹若雪怀抱着婴孩,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心下明白她又惦想起父母来了,正在盘算要如何找个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却听她先开了口。
“我想回家去一趟。”
厉无极大吃一惊。“什么?”
尹若雪见他慌了,忙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道:“你放心,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你,更何况咱们已有了柔儿。只是,自从离开家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宁的,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事。我想,柔儿之所以早产,大概也是因为我总是寝食难安吧!所以我想回去一趟,也许,爹娘看在柔儿的分上会原谅我们。就算仍旧得不到他们的谅解,至少我们也试过了,你说是不是?而且如果我见了爹娘一切安好,也才好真正的放下心来。”
他踌躇了半天,并不回答,尹若雪立刻知道他心中不愿意,又道:“现在咱们也是为人父母了,柔儿每每哭几声、咳几声,你都心疼得像个什么似的。将心比心,那天我不告而别,我爹娘又岂有不担心、伤心的呢!”她说着,越想越伤心,嘤嘤哭了起来。
厉无极没有办法,只好哄她。“我也没说不让妳回去,只是妳的身子骨还这么单薄,柔儿又小,都不适合长途跋涉,不如过一阵子,等天气转凉些再说吧!”
尹若雪明白这是他的推托之词,但仔细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的确是太热了,过了中秋天候就凉了下来,那时我们再动身总该可以了吧?”她道。
厉无极无话可说,又兼着爱妻软语央求,即使心中有着万分的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
尹若雪听了,高兴得眉开眼笑。
“真是拿妳没办法!”他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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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过了中秋,柔儿也已三个月大,随便逗弄逗弄就笑开了,夫妻俩简直将她视如珍宝。尤其是厉无极,他从小失去父母,被行事怪诞的毒魔收养了去,以至于从未享受过一丁点的天伦之乐。如今,有了娇妻和爱女陪在身边,自然觉得十分心满意足。唯有陪若雪回“永继山庄”探望父母的事情,他依然觉得不妥,然而既然已经答应她了,也不好反悔,只得开始打点起来。
厉无极一家三口动身回“永继山庄”,这一日行到栖凤镇,只需要再走一哩便可以到达目的地。
厉无极停下马车,说道:“咱们先找个客栈将行李、马车安置妥当,顺便洗把脸、换个衣棠再回去吧!”
尹若雪明白他的心意。他一定是担心她爹娘气犹未消,说不定会将他俩撵出来,所以先寻个落脚的处所,便点头说道:“也好!”
她抱着婴孩下了马车,一面走进客栈,一面四处张望,不由得想起从前带着侍儿溜出门上街游玩的情景,彷佛只是昨天的事。但……如今的街上似乎冷清多了,人马车轿、商家店铺都看不见昔日热闹的景象,反倒显得有些零落寂寥。尹若雪心里产生了些许狐疑。
傍晚约莫掌灯时分,二人用过饭、换了衣裳,便抱着小柔儿要回娘家去。下楼后,厉无极唤过店小二来交代几句,说是要出去走走逛逛。店小二倍笑道:“两位客宫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千万别逛得太晚,现在咱们栖凤镇也没啥好看的了。您瞧,这附近的店家不都早早关门休息了?或者,明儿个白天再逛比较好些。”
尹若雪一听便触动了心事,问道:“怎么才掌灯时分,店家就全歇息了?”
店小二马上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夫人您有所不知,咱们镇上原本很热闹的。谁知去年入冬后不久,镇西那头有个大户人家,几天之内五、六十个人突然全部死光光了!弄得人心惶惶,镇上也因此萧条下来。”
“什么?”厉无极和尹若雪大惊失色。
镇西的大户人家,那不正是永继山庄吗?
“可怕的事不止这样呢!”店小二接着又说:“听说全庄的人是被庄主的女儿和女婿下毒毒死的呢!您说这是不是丧尽天良?可怜喔!这么多条人命白白冤死。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镇上胆子小的人全搬走了,留下来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在晚上出来走动,生怕会不小心碰上孤魂野鬼。还有人听到那山庄半夜里传出哭声呢!所以那一带现在都没人敢靠近了。”他说得连自己都打起寒颤来。
一旁的女客听到,也接着说道:“真是作孽喔!那对奸夫婬妇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厉无极大怒,正要拍桌子教训这几个愚夫愚妇,眼角焉地瞄见尹若雪一脸的灰败神色和冷汗淋淋,手中的婴孩几乎抱不住,当下也顾不得和他们计较,连忙扶着她回房去。
他接过柔儿,将她放入摇篮里,然后挨着尹若雪坐下。
“若雪……”待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但是自己也是满心胡涂。
“哇!”尹若雪猛然往前一倾,喷出大口的鲜血。
厉无极惊慌中忙拿了手绢接着,又掏出一颗护心丹让她吞下,但是她马上叉和着血一口一口吐了出来,一块帕子登时给染红了。厉无极知道她一时痛迷心窍,导致血脉和经络出了岔子,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抵住她的后心,缓缓渡过真气平顺她的心血,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好转下来。
他扶着尹若雪躺下。只见她脸上仍然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两眼发直,看得他心中又疼又急。
“若雪莫慌,先好好睡一觉吧!”他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沉沉睡去。再探了探她的脉象,发现十分虚弱无力,心知这次的痛势来得凶猛,赶紧找出纸笔写下了药方,请店小二替他抓药去。
一个时辰之后睡穴自行解开,尹若雪这才悠悠转醒。她的神智似乎比先前清楚,但是仍然一语不发,静静闭着眼睛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