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关系。”她冷冷地说。
“没有关系?那他为什么把*傅诚企业*交给你?还有,他人呢?”
“我不知道。”她摊摊手。
一点也不想再多做解释。
“那你跟我们一起回新竹去,别再待在这里了。”
“回去做什么呢?”她笑笑。
嫁人吗?太迟了,她早已放弃这个念头。
众人们无功而返,她仍是留在原地。
薛颖这样的表现,让方怡如开始忧心起来,本来还以为是她坚强,所以既不哭也不闹,甚至没有追问任何事。可是渐渐发觉她如此不寻常的冷静,才是叫人害怕。
没有办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上,薛颖什么也不敢想。
她每天都待在公司里加班,加得很晚,就像从前傅维恒也喜欢留在公司一样。共同的问题——回家做什么呢?忙总好过胡思乱想一样的心态。
而如今薛颖的处境又更糟些,公司和家里一样地令她寂寞、痛心。
殊不知,她常举起笔来,可是半天也签不下去……
她早已看惯了公文上有傅维恒潦草的签名,而现在那个待批的位置,却是空空的……
心也是空空的……
非得日日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竭才回家,只希望再没有多馀的精力去想些一什么。
但即使如此,薛颖还是常常要靠安眠药来打击对傅维恒的相思。
他怎么样了?
有时也会梦见傅维恒回来看她。
“颖,你好不好?”他柔声问。
薛颖一听,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好不好?你说呢?
无限委屈,只想投入他的怀里,好好哭一哭。
可是总也无法碰触到他。
她慌了,哭道:“别离开我!我好怕,别丢下我!求求你!”
“颖,你这样叫我怎能放心?”他恻然。
“我不管,我不管,你别走,别走……”她哭喊著。
“颖,乖,我相信你会坚强的,颖,我相信你……”
“不!”她惊醒。
薛颖呆坐著,一脸的泪,一身的汗。
再睡不著,她下床,推开窗,一阵淡雅的茉莉清香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好不好?”她记起刚才梦中的对话。
“你呢?你好不好?”薛颖无力地靠在窗边。
一个多月了,每次梦中他总会问:“颖儿,你好不好?”
而薛颖只是哭。
他叹息而去,她悲痛惊醒。
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以前年少不知愁,只爱它凄美意境而记下的词句,谁知今日竟会以如此大的代价来体会。
她没有怪任何人,只是何时才能摆月兑这一切呢?摆月兑所有过去的喜,如今的悲……
现在每个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在她的面前谈起传维恒,甚至连他的名字也刻意不提。
然而,薛颖却觉得更加寂寞。
自从傅维恒走了之后,薛颖就不肯再亲自接听任何电话,在公司一切交由秘书过滤,在家靠答录机。
她不想也没有勇气去接任何的消息或……通知。
“你怎么老是不肯接电话呢?”方怡如最痛恨对著机器说话。尤其是后来发现薛颖根本就在家,只是不肯接起来,更是抱怨不已。
她笑笑,不答。
“这样很不好,万一别人有要紧事找你,耽误了怎么办呢?如果是真的不在家也就罢了,偏偏你又不是。”
她仍是不语,只是歉然地笑笑。
方怡如无可奈何。
现在的薛颖对她而言,虽仍是亲厚,但却再也无法进入她的内心世界。
而就薛颖所想的“要紧事”还有什么事可以算是要紧事?除了傅维恒……
可是如今她已经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傅维恒的最新消息了,她不想从电话里接到太突然的“意外”。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只能这样想了。
所以,她仍然继续开著答录机,所有想与她联络的人,只好在哔一声后留话。
那天,薛颖觉得不太舒服,像是感冒了,她没理它。
就这样过了三天,情况愈来愈严重,自己也知道已经开始发高烧,但就是不肯去看医生。
她并不太在乎,也不太关心,甚至有点喜欢那样昏昏沉沉、疲倦无力的感觉。
苞她的心境很吻合。
而且她想,如果真的病倒了,傅维恒也许会赶回来看她。
薛颖渴望再见到他,至於自己会不会真的病死,那就不重要了。
她猜想傅维恒一定布了有眼线在身边,他绝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对於自己,他绝对无法做得如此洒月兑,她知道。
她一直记著傅维恒教她游泳时所说过的话。
“薛颖,你是不是病了?”方怡如发觉她有些不对劲。“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有哇!我很好。”她强展笑容。“我们赶快进去开会吧!他们都在等了。”
其实这时她的思绪已经开始无法集中,甚至不太能看清楚周遭的人,声音越来越远……
她仍一声不吭,只是渴睡……
她想,那就睡吧!一睡不起也好,这样也好——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叭”一声伏倒在桌上。打翻了桌面上的茶杯,弄湿了文件。
薛颖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好吵,好像有许多人在耳边叫嚷,又听不清楚他们在叫什么,好像很混乱……好吵……
想叫他们闭嘴,不要吵了。“我好困,好累……让我睡。”她在昏迷中呓语。
当方怡如把薛颖送到医院时,医生检查发现她已转成肺炎,情况危急,连忙再转送到加护病房。
她昏迷了两天,方怡如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得通知她的家人。
之后她曾略略清醒,睁眼看见立原在旁,恍惚中误以为是傅维恒来了。忙抓住他的手。“我们回纽约去吧!一块儿回去,你答应过我的……”她流泪。
立原虽然知道她认错了,但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后来她还是看清了身旁的人是立原,而并非傅维恒。她失望,但什么也没说,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按原的非常缓慢,一直到第七天才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有一天下午,薛颖趁著特别护士不在时,悄悄溜出病房。
她想去癌症病房看看。
这几天,她一直考虑这个问题。“要不要过去看看?”她挣扎。
不是不害怕,她相信傅维恒不会恐吓她。
只是,她更关心他。
薛颖想知道傅维恒正面临怎样的痛苦,正在受怎样的折磨。
这天立原的心情很是低落。一方面是为了薛颖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早上才送走了一个血癌病童,才八岁而已。
她是病房里最乖的一个孩子,医生、护士们特别疼她,尤其是立原,他们都唤她作“小苹果”,因为立原每天都会塞颗苹果给她。
她很少哭闹,即使是在那么恶劣难过的情况下。立原常见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大颗大颗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就算是终於忍不住悄然落下,也会被她很快地拭去。
立原心疼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所以不管自己再忙、再累,下班之前总会抽空过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再悄悄塞颗苹果给她。
她甜甜微笑。“谢谢医生叔叔。”
然而她的情况一直很不理想,有时立原看著她小小的身躯饱受病魔的折磨,而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旁观时,他忍不住憎恨自己。
她的父母为她倾家荡产,后来虽然有傅氏的基金会给予协助,但仍挽不回她。
立原沮丧,被血癌打败的何止是这个小孩而已。
经过了这一个晚上的折腾,他觉得累坏了,想回家里去睡一下。
一面月兑著白袍,一面想可不可以再也不要穿上它了?再也不要回到这里,去插手管别人的生老病死?再也不要跟病魔玩拔河的游戏?
当初为什么要念医学院呢?他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