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商秀怪叫起来,赶紧跑了开去,“嗖”一下就窜上了屋顶,起落几下,声音已经远了,“墨池说你要是真的弃恶从善了,他一定不放过你!”转而好像还有几声笑,“不过我想他大概打不过你边上那位……额,那位……”她脚步停住了,话语也停住了,好似在苦思冥想,“他打不过你身边那位神仙公子的呢……”她实在想不出该叫他什么,就冒了个神仙公子出来,是呐是呐,蓝衣如天,折素挽云,温眸浅笑,好似天边流云而过,醉卧云端的圣人——她说着,没了声音。
夜,恢复了宁静。
西楼重新点了烛火,忙查看长流的伤口。
长流看着她小心翼翼折腾,倒是一笑:“这些不碍事。”
西楼搂搂他,轻声道:“对不起……商秀爱胡闹,我不知道——她会找来这里,还会动手……”
长流拉开她,看着地上一堆残存的木偶:“她是偶师?”他有些惊叹,不想璇覆偶师竟是个如此的小泵娘。
西楼点点头,走了过去,将地上的木偶和丝线收到一旁:“商秀只是个孩子,可是……很聪明,她学操纵,一学就会——她——”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她学杀人,也是一学就会……”她说着站到了阁楼边看着阁外。“她今日已经手下留情,否则来的不该是木偶人,而是——人偶傀儡。”就像十多年前毓秀山庄那场盛宴,来的就是人偶傀儡,那是真实的人,被操纵的真实的人,不过那时,商秀还不是璇覆偶师,如果是她,那年的乱事,定不会如此轻松解决——商秀,是璇覆至今最成功的偶师——这些,西楼并不想说。
月清如水。
长流也步到她身边,“两年前,是他们救了你?那时候——他们,已经在山上?在山上,等你?”他问的时候,有些意味深长。
西楼一怔,转头去看他,她突然倒退一步:“是……那时候他们在山上,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们会来找我,会来救我——”她咬咬唇,“你——你以为我故意演那场戏,你以为——我知道他们在,所以故意求死,骗你们下山,故意……骗你伤心难过内疚自责?”
长流看着她,眼眸眯了下:“我——”
西楼一把推开他:“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是真的,为了你去死的?你不相信,我是想成全你是不是?你怀疑我骗你?”
长流一皱眉,慌忙拉住她,她却不肯歇,掐住他的手腕拼了命的挣月兑:“我本就该死了,两年前捡回那条命是不该——我宁可——在那时候就死了!现在再捡回这条命更是不该——更是不该!你不相信,我宁可在那时候就死了——就死了!这样,你就相信——我是真的会为了成全你去死,是不是?”她咬牙,“你现在才来怀疑我的真心,会不会太晚了!”
长流松开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道:“我宁可——当初你只是骗了我——也不想去相信,你是为了我而去死的。”他看着她,眼眸里竟然有了些许痛苦的神色,“你不知道……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看——甚至不敢承认你的牺牲,我痛苦这么久,只因为——不想去相信,你真的会去做——可是我知道,你偏生是那样的女子。我不怀疑你——从来都不,哪怕,你真的骗了我。”他摇摇头。“我庆幸,他们救了你……真的。”他说“真的”的时候,声音轻轻,就好像夏日里两三点小雨打在了新荷之上,激起一片碎玉。
西楼惊恐的拉过他受伤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长流反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你不要紧张,我没有事的。”他将她拉近了些许,笑起。“以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只要是你想做的——”他眨眨眼,“我和爹打了个赌,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你帮我赢回来好不好?”
赌?
西楼还未明白,身后就传来一声咳嗽,正是毓秀山庄庄主,师远淮。
长流放开了西楼,侧了身子,师远淮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沉声道:“姑娘,老夫有几句话想对姑娘说,请随老夫出来片刻。”他还是很有礼貌,极有大家风范。
西楼望了长流一眼,长流点点头,她就跟着师远淮出了门去。
西楼倒并不怕师远淮说出什么话,想来她今夜原本就打算走的,若不是商秀胡闹了一通,大概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师远淮领着她下了阁楼,穿过花园,竟然入了正厅。
正厅里旁无一人,想来他早就做好了要与她谈谈的准备了,在毓秀山庄如此大劫后,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与他谈谈。
师远淮一坐上位,就拱手:“请坐。”
西楼小退一步:“老庄主有话请说,西楼站着便好。”
师远淮泯了口茶,缓缓道:“姑娘的眼睛如何?”他仿佛是关心她。
西楼眉目俏丽,轻轻一笑,更是月下盛花:“已经不碍事了,多谢老庄主不计前嫌。”
师远淮点头:“你与长流之事……”他顿了下,眼神望到了门外,欲言又止。
西楼明了一笑:“不知庄主可还记得两年前的约定?”她偏过头,望着师远淮。
师远淮一愣,西楼接口:“两年前,老庄主应了西楼,若那日西楼大难不死,那么毓秀山庄绝不干预药师之事——老庄主还未忘记吧?”
师远淮点头,他自不会不承认说过的话,毓秀山庄向来一言九鼎。
第十五章辞离(2)
西楼巧笑如花,千娇百媚:“既是如此,若是此话传了出去,庄主如今是否有些不近人情了?”她也不去说师远淮毁约干预她来往,只说他是不近人情,倒是无形中拉近了双方的关系,师远淮被她这一句话堵着回不了,她却又嬉笑起来:“西楼知道老庄主的难处,不会为难庄主您的。以我的身份确实不适合留在毓秀山庄,老庄主容我养病,西楼感激不尽!”她说着就当真后退了一步,真心诚意的给师远淮鞠了一躬,愣是师远淮听她如此说,心里一阵宽慰,再见她如此重道,也看的一呆,道是这女子喜好先兵后礼,先打你一下,让你吃痛了,再给你块糖,安慰你——他真是有些苦笑不得,心里竟有些好笑,自己堂堂一庄之主,差点被她给玩弄了,转而又产生些许赞赏意味,偏生呐这女子玲珑俏丽,千变万化,若真的不能教化,一定是武林一大头痛人物!
他也并非当西楼乃大奸大恶之人。
“庄主的好意西楼知道,庄主的难处西楼也知道,我不是留不下,而是留不得。”她长长叹息口气,“毓秀山庄因西楼而有此大劫,西楼十分过意不去,我帮不得老庄主,本也不想连累毓秀,如今我更是名不正言不顺,留在毓秀,不过为山庄多添几分流言蜚语。”简而言之,已经不是师远淮能不能让她留下,而是毓秀山庄这四个字,容不得她。
师远淮有些诧异,倒是这女子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分分都在为着他毓秀山庄盘算打点,她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她说的偏又是对的。
西楼呵呵一笑:“西楼今夜本该向庄主辞行的,老前辈一言九鼎,将来西楼是生是死,断与毓秀山庄没有任何瓜葛。”她再鞠了一躬,转身,长发如瀑,衣角翻飞如夏花一般,跨出去的脚步猛然顿住,眼角生了俏态,乐呵呵的转过头:“老前辈,还有一件事,我想亲口对您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