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从寒咬牙:“璇覆教杀人,你来问我们毓秀山庄讨公道?可有你这等说法?!”毓秀山庄被人如此诋毁,他早就按奈不住,“你们若真有本事,怎么不杀去璇覆教,自己讨个公道?!来这里和我们毓秀山庄捣乱?”
那灰衣人被师从寒一句气上心头的话反倒所堵,眼睛一瞪,就抱拳一握:“师庄主,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武林正道本与邪教誓不两立,老前辈只要说出药师去处,自然可化去一场吧戈。”
“今日药师的去处,师庄主您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毓秀山庄乃名门正派,何必惹祸上身?”
“莫不是毓秀浪得虚名,与邪教根本一丘之貉!”
众怒犯难,年轻气盛者纷纷不客气起来。
第十三章祸乱(2)
师从寒袖下的拳一握,师远淮一把拉住他。
那瞬,“啪”一声,有人的脸被一道劲风劈过,打偏了过去,正是那最后出口诋毁毓秀说话毫不留情之人,甚至没有人看到谁出的手,或者只是一道清风——拂了他一耳光。“毓秀山庄洁身自好,从不与邪教并论,可又由得旁人以多欺少?”那话音温温和和,从门外传来,众人一怔,转头去看。
那男子浅色蓝衣化了白云,他不生气,也不惊慌,阳光落下他半分眉睫,他从门外步步安然而进,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房内暗潮汹涌的气势,他没有笑,却有着拈花的优雅。
正是长流。
那个温仁的,可以化了一切冤孽的圣人。
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师从寒一见惊叫一声:“大哥,你为什么……”没有走?
他话没有说完,长流制止了他,他轻轻步进门来,走到师远淮跟前,师远淮看着他——这个儿子,他一直都看不懂他,看不透他,他的仁义,他的温和,他的慈悲,那些生生化成了今日逼至绝路的一眼。
“做了错事,哪怕知错能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长流垂下眼眸,“如果我救了她是错事,那么这个代价该是我来承担……”他退开一步,“今日种种皆与毓秀山庄无关,是长流的错事,”他转身,“我不会逃避,不会不承认,今日你们要个公道——那么,我给你们一个公道。”他说的很是平静,没有半分波动。
大家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凝重寒冷的气氛缓缓涌了上来。
长流扫过众人,他有些叹息,如今那圣人再堪堪温柔也化不了这等危情,转而,他衣袖一翻飞,袖中早已凝掌,就在众人不曾反映之时,猛然劈上自己胸口,“噗”,血溅了满地,他摇摇晃晃一退,“喀”扶上了木桌。
师从寒惊叫起来:“大哥!”手却被师远淮狠狠扯住,师从寒惊诧,“爹,你怎么不救他!你明明知道他要做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他这样会死的!”长流身体根本还未调理好,如今这一掌八成力道,足以叫他心脉俱碎!
这一举动,不止毓秀山庄的人震惊,连在座各位前辈武林众人也为之大惊。
“他要做的事,你以为……我可以阻止吗?”师远淮咬牙,手却颤抖不止。
长流脸上血色尽失,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一掌,他没有给自己留半分退路。
“药师作恶多端……”长流气虚微弱,他的唇角血渍流淌下来,他好像在笑,突然间,这个人仿佛已不是那个天边的圣人,他看了眼周围的人,那些惊恐的表情,他说着掌心一温,翻手一顿,又是一掌,对着自己的心口,“师宴卿够不够替她偿还?”他像是用力咬了一下唇,咬出了血和血渍混在一起,“今日,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毓秀山庄任何人,”他的目光并非凌厉,而是有些惨淡,一字一句,“绝不允许。”
这向来温情的人突然说得字字锋利,所有人心里顿然一凛,今日不像是他们不放过毓秀山庄,自这个原本温润如水的人敛了神华,说着绝不允许的时候,好像——是他不放过他们。
“喝,好大的口气!”那灰衣人眉目一挑,不怒不怕反有些叫嚣,“师宴卿,你当在坐的人都是任你欺瞒、拿你无奈的不成?”他话语句句针对在座,挑衅毓秀。
“不错,”有人已按奈不下,正是箜篌居燕亦,他年轻气盛,今日原本只是奉家师之命贺寿,走动江湖算是历练,倒是头次遇见这等仗势,“早听说毓秀长流,执素挽云,今日我便来讨教一下!”他话还未完,倒是先动起了手,剑从身侧出,只听得刷刷两声,那剑分刺两处,竟都不是向着长流而去,长流脸色不好,身体一晃,虽然脑中有些晕眩,但还看得出那剑是朝着师从寒去的,他想也未想就伸手去抓——
那瞬,同时身形也挡到师从寒跟前,“呲”一声,剑被他抓在手中,划过一道剑痕,“啪嗒”血从掌心低落了下来,燕亦一愣,他没有把握一剑就伤师宴卿,所以才选择伤师从寒,他知道长流会去救,他唯一的胜算是趁长流救人之时反手伤他,这个人名扬江湖众人瞩目,若能在人前伤到他,那是何等威风——他还未想完,只觉得手中的剑附带一股冲劲,又是往前一刺,“呲”,这次是他吓了个半死,长流抓着他的剑竟然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燕亦惊的说不出话,这个人明明有能力将他击退,他非但不反攻,还自伤!
“我说过,我不允你们伤害毓秀山庄任何人。”长流盯着燕亦,燕亦只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他的确伤到了长流,但这等情况分明是他输得一败涂地,他手一颤抖,“哐啷”,剑掉落在地上,所有人都倒抽口气,燕亦退后一步,指尖都在颤:“你……你……”他原本要问一句为什么不反抗,可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长流摇摇头:“今日是我替她赎罪……”所以如何都好,他不会反抗,不会伤人。“箜篌居小鲍子十年前身陷药居,长流无力相救,这一剑不足以偿还……”他垂了下眼眸,又缓缓抬眼去看脸色惊变的燕亦,他那一眼有些淡然,有些戚然,既然不能对她好,那么……就替她赎罪吧。“长流绝不会有任何异议。”他话才到嗓子,就有一股血腥涌上,眉头一皱,他全身一紧,生生的,竟然没有呕出这口血!
“师宴卿,你疯了不成?!”燕亦咬牙,“那个妖女值得你毁了自己一世清明?”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堂堂毓秀山庄为什么要拼了命去保护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
长流看着他笑了起来,那抹笑很奇怪,仿佛在解释,又仿佛什么也没说,燕亦被他瞧得又后退一步。
师从寒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尖叫一声忙扶过长流,他盯着燕亦,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燕亦,我大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箜篌居的!”他刚骂完,师远淮一把抓过长流,抬手就是封了几处穴道止血。
“你真是不要命了,不要命了!”师远淮的声音都在发颤,连手也频频颤抖,“你非要让我们所有人都因为你担惊受怕才甘心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个人素来是为别人着想,素来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如今却是决绝的不给自己留一分余地。
长流摇摇头,想说话,嗓子里却蔓延着难以开口的腥味,他不敢说,他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呕血,而这口血哽在嗓子,是不可以呕出来的,不然必定气血逆行,当真无救!所以他站了稳,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师从寒和师远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