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一愣,连忙拉着女乃娘,“那我们赶紧带娘下山,说不定晚上就可以抵达城镇。”
岳娘毫不迟疑地便跟着跑,可跑没几步,便忍不住问:“辛公子呢?怎么不见辛公子?我们两个女子搀扶着昏迷的大夫人,可能无法在晚上之前赶到城镇,辛公子是个男人,力气比我们女人大,不如请他帮忙送大夫人到镇上。”
一听到女乃娘提到他,商女英的步伐不由得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涩声道:“他已经走了,可能得再经过一段时日才会再见到他……”
他已被她逼走,就算回来,也只是带着药回来见她最后一面罢了。
她强吸了口气,回头勉强地说:“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还是赶紧将娘送到有大夫的地方。”
否则,就算梦哥哥真的找到救娘的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了。
翌日清晨,商女英跟岳娘硬撑着疲累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带着史香云抵达一个说大不大的小镇。
望着凄凉的街景,她们的心着实凉了大半截,不过在这镇上走动一会儿后,有见到一些人在街道走动,否则还以为这儿已经与京城一样,成了个废墟。
商女英一见到人,立刻扬声叫道:“这位大叔、这位大叔。”见到那人回头看着她们,她连忙再开口问:“请问这镇上有没有大夫?”
那人看了她们三人一眼,才有气无力地说:“这镇里的人走的走、搬的搬,就算有大夫,也只剩一个蒙古大夫。”
闻言,她的希望霎时破灭。
“看来妳们也是逃荒的,妳们的同伴似乎病得不轻,还是赶紧将她送去周家吧!有医总比没医好,那个周大夫医术虽然普通,人却挺热心的。”那人懒懒地说。
岳娘连忙小声地建议,“小小姐,那我们还是赶紧将大夫人送去吧!”
商女英只得点点头,对着那位大叔说:“好心的大叔,请问那位热心的周大夫住在哪呀?”
“妳们直走到了尽头右转,看到一家门户大开,外头挂有白色布幔的那家就是了。”
她们依照指引前往,不一会儿,便找到那位周大夫的家。
他帮史香云诊过脉后,一脸苦恼地说:“妳们送来得太晚了,这位夫人本就体弱多病,染上风寒本就难医,再加上她又已经染上风寒一段时日了,可说是病上加病,要医……难呀!”
商女英一听,立即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周大夫,不管如何请你救救我娘,就算你只能让我娘多活一天也无妨。”
饼了半百的周大夫,连忙将她扶起,“妳不求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是……姑娘妳得有个心理准备。”
误以为他口中的准备是诊金,她忙将身上唯一剩下的金炼卸了下来,“我只剩这么多,如果不够,我跟女乃娘会再想办法的。”
他将她递出金炼的手推了回去,尽可能地让自己讲得委婉些,“我不是要妳的诊金,而是……把妳所剩下的金炼留下,过一阵子好为妳娘办丧事吧!”
这一听,她希望破灭地跌坐在地。
就连岳娘在一旁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周大夫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为病人抓药、煎药去了。
虽然她们所待的房间有些老旧,却整理得条理有序,这对在荒郊野外逃离好一阵子的她们来说,已弥足珍贵。
傍晚时分,岳娘到厨房准备煮食,便留下她们母女俩在房里。
商女英则强作起精神,撑着既疲惫又酸疼的身子,双眼含泪,不断地帮她娘擦拭身体,希望藉此能让娘亲感到好过些,而脑中则不断地祈祷着辛庆梦能早一日带着药回来。
如今,她最后的希望就寄望在他身上了。
然而以他的离去换取救娘活命,这样的条件是多么地让她难以接受呀!她既希望他留在自己身边,又想让娘活下来,但是两者仅能选其一,她连迟疑的机会都没有……
“叩!叩!”一串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
只见周大夫手里拎着两把药草,探头进来说:“有位姓辛的公子,说是妳的朋友,妳要让他进来吗?”
一听是辛庆梦,她连忙起身。
“他人在哪?”心底霎时燃起了强烈希望之火,同时也出现了令她感到绝望的暴风雪。
“就在外头。妳等等,我去叫他进来。”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交代她,不可以间断擦拭的工作。
商女英怀着焦躁的情绪,一边为娘继续擦拭,一边频频回头望着房门。
辛庆梦一进房门,瞥了床上仍旧昏睡不醒的史香云一眼,便望着商女英,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我还没找到妳所想要的药,包袱中除了上等的退烧药,还有一套我为妳带回的衣服。”
她没有接过包袱,反而掩着嘴,忍不住痛哭起来,“那我娘……岂不是……岂不是没救了?”她一脸绝望地倒坐在床旁的凳子上。
看着她哭泣不已,他若有所思地说:“生死有命。”
抬起眼看着他,商女英直觉认为,他早已经知道结果,却冷眼旁观。顿时,即将失去的骇怕,与对他有所隐瞒的怒意,压过了他即将离去带给自己的伤心。她忽地站了起来,抡着拳头气愤地朝着他的胸膛拚命打着。
他却一语不发地伸手轻拥着她,任由她对自己拳打脚踢。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救我娘?难道我娘真的跟你有深仇大恨吗?你明明就可以救我娘的。”
在她的尖叫哭喊声中,他轻声地低喃道:“人的生死,在出生之前便已经订下了,前世……为了救妳,我不也如此?然而纵使得到了上好的千年灵芝,却依然无法救妳一命,更甭说能养好妳的身子,苍天作弄,能说什么?”
几百年下来,他不知看过了多少生离死别的景象,早已麻痹了。辛庆梦不屑地闷笑一声。
商女英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你在笑什么?”
“笑?笑妳的痴傻,也笑我自己的痴傻。”那盈满伤心、怒火的眼阵,又曾几何时真正地看着他呢?在她的心中,除了娘又何时有过他呢?偏偏,他又不愿再离开;偏偏,他宁可让怀疑继续折磨自己,还是想留下来看着她,等候最后的答案。
她想问他话中含意时,他却低垂着眼道:“妳娘已经昏迷多日,妳一定很想让她醒来与妳说说话吧?”他推开她将包袱中的药草拿出,并让它们在他手中扬起一阵阵的烟气。
那药草所形成的烟就像拥有意识似的,自个儿飘向史香云,并将她团团围住,所有的烟气就这么慢慢地渗入她体内。
还来不及收拾起惊诧的商女英,便见到她娘缓缓地眨动着双眼,脸色也比先前看起来好上很多。
“娘?”她连忙扑跪在床边,“妳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史香云睁开那双久未见天日的眼睛,花了好些力气,才使自己的视焦集中。“小小……”她虚弱地对着女儿笑。
“娘……感觉有没有好了些?”她哽咽地问。
她轻轻地抚着女儿脑后的秀发,“娘作了好长好长的梦,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她目光落在数步外的辛庆梦,感谢地对着他微微一笑,“那些梦……就好像特意让我知道什么似的,一直让我不断地梦着。我还在梦中看到小小变得懂事多了,还很辛苦地照顾着娘。”
商女英以为她娘是在闲话家常。
辛庆梦却在这时无预警地说:“那不一定是作梦,而是灵魂出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