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到底又做错什么?
卓雄作恶多端,声名狼藉,她若不及时出手,她铁定会被婬辱,送她回去,也是担心卓雄的手下会再找机会下手,她全是出自一片好心,为何反倒令人害怕?
她会出手打人,也是为了救她哪,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看着自己被甩开的小手,乔明珠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空荡,说不出那抹空荡从何而来,只觉得……
莫名孤单。
握紧小手,她仰头深吸一口气,凝望与北方同样蔚蓝的苍穹,半晌后才迈开脚步离去。
第1章(1)
即使过了晌午,乔家客栈里客人仍是不少,上下两楼二十五张方桌就坐满了十桌,不过比起稍早之前座无虚席的阵仗,这样的场面轻松多了。
眼看几名伙计在忙碌之余还能轮流到厨房里歇个腿、吃几口饭菜,三名大厨也能到外头喘口气、擦个凉,身为客栈老板的乔卦天这才收了银子帐本,走出柜台,打算到后苑帐房算帐,顺道到酒窖盘点。
临去之前他朝厨房迅速一瞥,虽然隔着长布帘,可一名伙计却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立即自里头走了出来,完全不须他开口,便心神领会的替他坐镇柜台。
两人相视一眼,乔卦天打了个其他人看不懂的手势,伙计也迅速回了个神秘的手势,就见乔卦天皱眉往客栈外头瞥了一眼,接着才迈开脚步离去。
乔家客栈门开十二扇,占地不小,分前厅、中庭、后苑三部分。
前厅是客栈,中庭二十间厢房提供来客住宿,后苑则是偌大的乔家私宅,除了乔家父女,店里伙计大厨全住在一块儿,俨然是个大家族,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抵达梅园后方的帐房,就见一抹人影蓦地自远方廊檐上跃下。
来人落地无声,再次起跃竟是来到他身前。
乔卦天脸上波澜不兴,仿佛一点也不讶异有人入侵,更不讶异来人身手竟是如此了得,不待对方开口就主动出了声。
“明珠又干了什么好事?”他一脸未卜先知。
来人人高马大,年约五十,也是店里伙计,人人管叫老胡,只见他先是一愣,接着连忙陪笑。
“不是小姐。”
“你到外头采买食材,能让你这样跑回来除了她还会有谁?”乔卦天一脸笃定,板着脸威肃说道:“说,这次她又在外头捅了什么楼子了?”
“小姐真的没捅楼子。”老胡连忙解释。“只是今早有人在街上欺压弱小,小姐路见不平,不料那几名恶徒见小姐是名女子就想合力欺负,打斗中还故意砸烂几个摊子,摊贩不认得那些外来客,却认得小姐,于是要我回来问问这索赔的事该由谁负责。”一顿,他强调重点。“小姐只是好心助人,全是那些人不对。”
乔卦天眼角一抽,瞪着他脸上的笑。
“她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官府的人,大街上的事哪里轮得到她管,再说这已经是她第几次闯祸了?你们就是老顺着她,她才会如此不知对错。”
“小姐没做错啊,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待官府的人赶到,那些恶徒怕是早将人给打死了,小姐可是及时救了三条人命呢!”他骄傲咧笑,不料乔卦天却狠狠投来瞪眼,他嘿嘿别开脸,没敢再说话。
话说一般客栈的伙计哪敢对自家老板如此放肆,不过他们乔家客栈就是和别人不同,毕竟直到六年前,他们还全是北方乔家商队的一分子,跟着头子乔卦天踏遍北方荒漠,翻越西方无数峻岭,二十年来出生入死,交情自然不比一般。
头子早年丧妻,遂将小姐带在身边与大伙儿一块跑商队,谁知这一跑就是一十六年,小姐学了一身好武艺,却没学到姑娘家的半点规矩,性子就跟野马一样。
眼看寻常姑娘们在这个年纪早已嫁人生子,小姐却镇日跟着他们这群汉子在外奔波冒险,甚至还在一次与盗匪的搏斗中受了重伤,整整一年无法下床,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却伤了脑子忘了许多事。
头子大受打击,为了不再让小姐生活在危险之中,更为了避免往昔仇家找上门,他毅然决然解散商队,不留半点痕迹地来到南方扬州定居,并开了这间客栈维生。
他们一路相随也跟着来到扬州,虽然不习惯南方的风俗、生活,不过因为跑遍大江南北深谙各地口味,不管哪个地方的佳肴他们都能做得道地,客栈生意始终好得不得了,每日来客络绎不绝,大伙儿忙归忙却也乐得赚银子。
“明珠脸上破相带疤,又已经二十三,我早已不指望她能嫁人,只求她能收敛收敛性子别再到处惹事,扬州毕竟不比北方草原大漠,是官府作主的地方,她若继续这样冲动多事,迟早会闯出大祸。”谈起自己唯一的女儿,乔卦天不禁一脸愁容的叹了口长气。
“小姐有我们罩着能闯出什么祸?既然外头男人不识货,那我们就养小姐一辈子。”老胡拍着胸脯保证。
“一辈子?”乔卦天严厉瞪眼。“你能保证活得比明珠久吗?我们顾得了她一时,顾不了她一世,这些年来她四处鸡婆管事,被人一激就管不住拳头,可谁又感激她?官府只觉得她是麻烦,只差没替她扣了罪名将她关到牢里管束。”
“将小姐关到牢里?他们敢!”老胡瞪大眼。
“明珠若继续如此不懂事,他们就算不敢也得敢。”乔卦天铿锵有力的说道,音量虽然不大,却足以令人震慑。
老胡还想说些什么,让他一个眼神给噤住声音。
“明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那些损失全算我们的,另外让人帮那些摊贩搭好摊架,千万别耽误了他们的生计,稍晚我会带着明珠亲自上门赔罪。”乔卦天果断说道,语毕便将怀里一袋银子交给老胡,要他回头赔偿。
只是他才交出银子,长廊上忽然奔来另一名中年伙计,那人奔得十万火急,不待人到,远远就大嚷了起来。
“头子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什么?!他们还真的把小姐给捉了?”老胡也跟着大叫起来。
“明珠犯了什么错?”乔卦天心中也是一凛,脸上却是文风不动。
“小姐没犯错,全是卓家公子搞的鬼。”那人恨恨地哼了声。“昨日他在郊外调戏姑娘被小姐教训了顿,他竟恼羞成怒栽赃了个罪名给小姐,县太爷只好将小姐带到官府审问,如今派人来告知一声。卓家有亲戚在朝里当官,这官官相护恐怕对小姐十分不利,我已经让老张先赶到官府关切。”
“县太爷不是盲从之人,将明珠带走也许只是做做样子给卓家人看,这话不宜说得太早。”乔卦天沉着地将手中的银子帐本交给身旁的老胡。“我这就到官府了解状况,你将东西搁到帐房,回头再将银子赔给那些摊贩。”
老胡接过东西,虽然也担心乔明珠的状况,却不好违抗乔卦天的指令,只好匆匆转身朝帐房走去。
眼看自个儿的女儿一日之内竟接连惹是生非,乔卦天脸色铁青,一马当先就往外头走去,前来报信的伙计也一路跟着,不料两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后苑,屋顶上又疾掠而来一道身影。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赶到官府关切的老张。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你赶到官府关切吗?”伙计一愣。
“这……”老张苦着一张脸,偷觑一脸铁青的乔卦天,先是挠了挠脸,接着又弹了弹袖摆,最后还是熬不过乔卦天的目光,低声说出了实情。“我是打算赶到官府去,可谁知半路上就听见县太爷受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