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娶妾就是公然抗旨,到时可不是害了一个人,而是害了整屋子的人。”凤怀韬气定神闲的笑着,边说还边欣赏着庭园里的秋日风光,一脸的惬意自在,彷佛天塌下来他都能顶着。
“没错没错,韬儿说得一点也没错,何况韬儿今年二十八岁,早就该娶房媳妇了。”凤叶月喜孜孜的附和,非常同意儿子的说辞,完全不知反省。
凤玄睨了妻子一眼,不禁更无力了,人家是母子连心,他们家是母子同个鼻孔出气,反倒显得他杞人忧天、优柔寡断了。
“你真的要娶?”他严肃地看着儿子。
“只有娶妾我才能回光返照,重新做人。”凤怀韬勾唇一笑。
“娶了之后呢?”总不会回光返照、重新做人之后,就真的将那娇贵的金枝玉叶娶回家吧?
“娶了之后我依然是身染重病的凤怀韬,不过人心善变,今日公主钟情于我,他日不见得依然对我倾心,这世上有许多事是说不准的。”他意喻深远的说着,深邃黑眸闪烁令人费解的光芒。
凤玄微挑眉,别有深意的觑了儿子一眼,彷佛看透他的打算,蹙拧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好吧,既然你决议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不过这一娶一嫁乃是大事,一旦娶了就是我们凤家的人,马虎不得也绝对亏待不得,你应该晓得。”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儿子。
“我明白。”凤怀韬加深笑意。“问题是该怎么找到适合的人选,这戏要演得逼真顺利新娘子是个关键,最好是个单纯的孤女,不需要太聪明也不需要相貌出众,只要乖巧认分我便会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
“孤女啊……”凤氏看了儿子一眼,知道儿子是不希望人多嘴杂,同时也是不希望将凤家的风波牵扯到另一户人家去。“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通通没意见。”
“既然有了条件那就赶紧派人去找,最好是往乡下地方找,免得公主一个不高兴又要害人。”凤玄忧心忡忡的吓咛。
“我正是如此打算。权总管,”凤怀韬转身,向一路沉默的权总管交代:“找几个可靠的媒婆,到远一点的乡下地方找人,切记一定要找听话没心眼、无亲无戚的孤女。”
“是。”接到命令,权总管立即离去办事。
想起金莲公主为了嫁入家门使出这等手段,凤玄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相较之下一旁的凤怀韬却是不痛不痒,一点也不像是被人逼着赶鸭子上架。
危机就是转机,虽然他从不打算娶妾,更从未想过坐享齐人之福,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只好利用此次冲喜把握机会让金莲公主改变心意,不再执着于他。
人心纵然不可测,却最是善变。
世间并非每件事都无法改变,所以也没有所谓的永恒不变。
因为是买妾冲喜,这场婚事也就化繁为简,在找到最合适的人选后,凤家立即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完成婚礼,整场婚礼只宴请了少数几名宾客,由于凤怀韬病重卧床,整场婚礼还是由总管之子——权耀尚代替完成。
拜完天地之后,两名年纪稍大的丫鬟立即将新娘子带进新房,将她搀到床畔坐好后便迅速离开,竟没有按照常理留在新房里,协助“重病卧床”的凤怀韬完成一些习俗规矩,不过端坐在床边的红莓却无暇注意到这些。
第1章(2)
由于新房离大厅有段距离压根儿听不见前方的声音,屋里一片寂静,加上头上的喜帕让她瞧不见身边景象,因此自进入新房后她就忐忑不安的揪紧裙摆,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有些激动。
凤怀韬——十年前出手救助她全家的恩人,事后她才以大氅上的翔凤刺绣打探出他的身分。
虽然一年厨娘为了弟弟的将来,忍痛将弟弟送给有钱人家抚养,久病不愈的娘也在几年后病逝,她仍然惦记着这份恩情,毕竟当年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她恐怕早已被卖入窑子,弟弟不知会流落到哪儿,娘也无法多活几年。
因此这些年来,她虽靠着娘传授的手艺在南方卖粥生活,却从来不曾遗忘这份恩情,总想着有朝一日必定要加倍回报,无奈她的身分卑微实在无力报答,谁晓得有一天京城的媒婆却来到了村子里,说他身染重病药石罔效、命在旦夕,急需买妾冲喜——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他英姿飒爽的模样,因此乍听见这消息时,她不知有多震惊焦急,却偏偏无能为力,只能抱着一线希望主动找上媒婆,本以为自己姿色平庸又已高龄二十岁必定无法雀屏中选,幸亏老天仁慈,愿意给她报恩的机会。
想起当年所承受的恩情,她紧紧揪着裙摆,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开口。“相公,请问您醒着吗?”
回答她的是一长串的重咳,直到好一会儿后才传来虚弱的嗓音。
“我醒着。”
“您没事吧?”听着那一声声重咳,她不禁迅速转身面向床内。
“没事。”话是这么说,那重咳声却是接连不断。
那一声声重咳就像是刺耳的鼓声敲疼了她的双耳,让她不禁迅速伸出手想为他抚背顺气,却因为看不见前方而无力的悬在半空,直到重咳终于缓下,她才焦急的要求。
“相公,按照礼俗贱妾是不能主动揭开喜帕的,倘若您能起身可否请您——”
话还没说完,原本覆盖在眼前的一片喜红无预警地被褪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和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那双黑眸并没有因为重病而显得涣散,那张脸庞更是找不出丝毫病容,眼前的凤怀韬就靠坐在床柱上,一如十年前英姿焕发,甚至历练得更加成熟有魅力,她微微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的盯着他瞧。
“吓到你了?”他微微一笑,话才说完偏头又是一串撕心裂肺的重咳。
红莓猛地回神,这才紧急起身冲到桌边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却又确实迅速的将水杯端到床上。
“相公请喝点水。”她毫不羞怯的伸手到他背后搀扶,并将水杯凑到他好看的薄唇边。
黑眸深处掠过一抹暗光,凤怀韬偏头瞧了眼这娶进门的小妾,不禁为她殷勤的态度感到讶异,却也玩味她大胆的举动。
“茶水不烫,相公请慢慢喝,当心别呛着了。”她细心吓咛,所有的注意力都搁在伺候他的事上,压根儿没注意到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更没注意到他咳归咳,鼻息却是轻浅匀畅,衣裳底下的身躯刚硬得就像巨大的铁块。
“谢谢。”他顺势喝了几口水。
“这是贱妾应该做的事,相公千万不必言谢。”她担忧的蹙着眉心,看着杯里没少上多少的茶水。“再喝几口吧。”她忍不住劝道,就担心他咳伤了喉咙。
“不了。”他勾起嘴角,俊美的脸庞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没有丝毫官家的霸气架子,却同样让人忍不住想对他百依百顺、鞠躬尽瘁。
“是。”红莓果然立刻顺从的收回水杯,并谨慎的扶着他靠回床柱,甚至还不忘扯过衾被盖到他身上,无微不至得就像是照顾着甫出世的婴孩。
确定他靠躺得舒适之后,她才回到桌边将水杯放好,却注意到一桌的饭菜。
没有多想,她立即回头问:“相公用过膳了吗?贱妾帮您准备一些吧。”
“我不饿,倒是你忙了一天肯定没吃到东西,先坐下来用膳吧。”凤怀韬好心说道,确实一点也不饿,毕竟这场婚礼忙了多久他便在外头遛达了多久,同时也在暗处观察她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