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能当朋友和亲人,她也不愿失去他,然而她却卑鄙的放任自己,拿这份恐惧当借口,日复一日享受他的温柔与照顾。
小樱明明死了,她却依旧无法停止爱他……
明明知道不该深爱、不该眷恋,却始终在一起,上天没有给她最遥远的距离,而是她给了自己最残酷的距离。
拿起相框,她看着荧幕上每张照片都笑得好灿烂的妹妹,也缓缓勾起一抹笑,神情却是罪恶与痛苦。
“小樱你好吗?和学捷在那里幸福吗?”她轻声低喃,语气里却透出太多太多的悲伤。“如果你已经发现我的心情,拜托请你不要憎恨我……”
***
这一场中西茶文化的交流会,应主办者和主题性的要求,她舍弃会议室,将场地改到户外草地,在周围架起矮竹篱笆,装饰上绿植花草,在中央则是搭起拱形高竹棚架,缠上人造紫藤花,竹棚架下依序摆上市长锻造花雕圆白桌椅,桌面铺上东方古典织花锦缎,不管是白上了中国茶盘茶器,还是隔上了西式古典珐琅彩瓷,都相当的融洽。
微风吹送各式茶香,气氛古朴雅致,完全的中西融合。
身为会议统筹秘书,她随时注意每一个小细节,并适时在会场中四处移动,替主办者和受邀者充当翻译介绍,好不容易觑了个空,正打算到角落喝杯水,好友罗朗却忽然撇下客户,装模作样的来到她身边。
“两点钟方向,温雷特先生又在看你了,从他的眼神中,我清楚感受到他对你很有意思,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她装傻,继续前进。
“当然是恋爱哪。”他跟在她身边,用中文悄声说着:“温雷特虽然是个茶商,不过为人正直绅士,我有朋友跟他很熟,对他评价相当高,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他只是顾客。”她转头冷凝着他,刻意转移话题。“还有,现在是上班时间。”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他却不上当,还反过来纠正她。“女人青春有限,这一年多来你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到底要空白到什么时候?”
“我哪有空白,我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不满。”来到员工专用的休息区,她抽出纸杯,替彼此各盛了一杯水,庆幸里头只有他们两人。
“少给我避重就轻,你心知肚明我说的是什么?”他瞪着她,伸手接过水杯。
“既然要转移注意力,谈恋爱是最快的方法,总好过你用工作麻痹自己。”
“我只是热爱工作。”她一口将纸杯里的水饮尽。
“少来,你根本就是在逃避,明明割舍不下,却又不敢勇敢追求,就像是把头埋在沙坑中的鸵鸟,让人看了就想踹你。”他开玩笑似地说道,却是句句一针见血。
“罗朗。”她叹气。“我说过我不想聊这个——”
“小樱不会怪你的。”他迅速而坚定的截断她的话,不管表情还是语气,都是那么的一本正经。“她爱你,她一定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
看着好友难得严肃的模样,她不禁握紧纸杯,心头瞬间再次狠狠揪疼。
“……不,我不能。”她勾起笑,神情却是复杂难解。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形式上’的家人?还是因为他‘曾经’是小樱的丈夫?”他轻哼,觉得这两种理由都是狗屁。
“只不过是姻亲,法律可没禁止你们在一起,况且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情势相当乐观。”
直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懂事情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个范学温明明就对戚兰有意思,却让人跌破眼镜的娶了小樱,不到两个月内就迅速完婚,谁知婚后半年,小樱和好友范学捷却在一场空难中不幸丧生,这段让人模不着头绪的婚姻也无预警的宣告结束。
那段期间发生太多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戚兰的悲痛他看在眼底,却无法用言语安慰,只能任由她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是事隔一年,是该振作的时候了。
“你知道以往追求我的男人们,放弃我的时候,都曾和我说过什么吗?”她忽然天外飞来一笔,将话题错开。
他一愣,没有开口回答。
“他们说,为什么我和外表差那么多,为什么我总是太过强悍冷静,为什么就不能像小樱一样温柔贤惠?”她微笑公布答案,说着她从来没向谁吐露过的秘密。
他立刻皱起眉头。“那些男人全都瞎了狗眼,全是在放屁,别跟我说你在意他们说的话。”
“我是不在意,只是当学温公布和小樱结婚的那刻起,我才领悟到原来他们不全是在放屁。”她加深笑意,笑得过分美丽,也过分的平静。“不是因为我胆小而错失机会,而是从一开始,我就不够好。”
没料到好友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罗朗再次狠狠一瞪。“谁说你不够好?你一直——”
“我不够好。”她摇摇头,含笑截断他的安慰,继续说着:“我不像小樱一样温柔娴淑,也不像小樱一样惹人怜爱,所以从头到尾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般照顾,这就是事实。”
这是小樱罹难之后,她第一次敞开心房吐露心声,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毫无保留的谈起范学温和小樱。
亲情和爱情,究竟哪个重要?
牺牲爱情守护亲情,强颜欢笑参加婚礼,真心给予祝福,却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失去亲情,究竟让人有多痛?
看着好友强颜欢笑的模样,罗朗百感交集的沉默着,虽然后悔触及好友心中的伤口,却也明白只有对症疗伤,才能让她重新振作。
“所以别再说情势很乐观,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她讲纸杯扔进垃圾桶,心底盈满了自我厌恶。
她明明就不够好,却依旧该死的爱惨了他,宁愿以朋友和亲人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也无法离开他。
这样的她,究竟还有什么资格追求幸福?
她甚至无法乞求小樱原谅她!
“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的话,去谈恋爱。”他重新提议,逼自己当个多事得管家婆。
“我没那个心情。”她立刻摇头。“况且温雷特先生只是客户,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我不能利用他。”
“那就当做是交个朋友,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试着走出去,否则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压垮的。”他严肃的说道,不允许她再逃避。
“怎么连你也说这样的话?”她忍不住蹙起眉心,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怎么一再的让人担忧。
“连我?”他玩味挑眉,像是灵敏的猎犬,总是可以嗅到猎物的味道。
心知自己说错话,她立刻将话题导正。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看看。”
“这场茶会结束后,温雷特会留在台湾四处观光,你要是考虑清楚,就带他到处走走,反正你也好久没有休假了。”将水喝完,他没有留下来继续说服她,而是转身离开,让她一个人好好的思考。
看着好友的背影,戚兰虽然试着思考温雷特的事,却发现自己无法完整的拼凑出对方的相貌,更思考不出自己对他有任何感觉,反倒是范学温的身影始终在她的心中占着一席之地。
直到现在,她依旧忘不了那个寒冷的夜晚,他是如何的救了她。
但是若不是因为他久等不到她,打手机给她又得不到回应,机警地打电话给计程车行,请计程车行用无线电紧急联络车号305的司机,他也不会得知原来她已经提前下车。
也许是因为夜归妇女遇袭的新闻太多,也许他早已察觉她搬家的背后原因,总之当他一惊觉情况不对劲,便火速赶往司机所提供的下车地点,像是救火似的四处找她,然后在千钧一发间揍趴那个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