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黑衣男子旋起了披风,蹬脚便迅速飞向远处。
这时,年轻人仍蹲在树丛中冒冷汗,全身力气像被人抽空了。
“靳公子,靳公子……”葛金池终於拿着个皮水囊,神色慌张地出现在年轻人的视线之内。
“葛叔……葛叔……”年轻人发出了声音,但仍是没气力起身。“葛叔,我在这儿!”
“靳公子!你怎么躲在那个地方?”葛金池闻声找着了人,赶紧搀扶了出来。“我大老远就听见了打斗声……您没事吧?”
“还好,没事。”年轻人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喝!这儿怎么有个人……”葛金池终於瞧见了远处的体。“这……这不是八卦无双剑派的掌门雷二爷吗?”
“葛叔,您认识?”年轻人听葛金池叫出老者名讳,讶异不已。
“几年前见过,总镳头大寿时……”葛金池脸色难看地点点头——那伤,像是出自行家之手!
“靳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一害怕,只顾着躲在树丛中,所以什么都没看到……”一想起那双绿眸,年轻人不由自主地说了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包庇一个陌生的杀人犯。
或许是因为那一袭黑色的披风吧……
反正不可能会再见的——他们的生活没有交集,不怕再有碰面的一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是这样……”葛金池欲言又止,但想起了主仆分野,最后终是改口。“好吧,不打紧,只要您没事就好……这次都是小的保护不周,让您受惊了!”
“别这么说,这次是碰巧,”年轻人镇定了许多,苍白的脸色也回润些。“再说,您也是为了我才去取水的,怎好怪罪於您呢?”
“是么……多谢公子大量,”葛金池暗暗捏了把冷汗。还好真的没出岔子,要不然他提头去见白总管也摆不平这事儿!“那么您就先歇歇,喝口水,等探子们回来再上路吧!”
“好,谢谢您。”年轻人有礼地接过了葛金池递过来的水囊,坐回树下的老位子,慢慢地吸饮着冰凉的甘泉。
一切都回复原有的平静——除了年轻人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这是此生第一次,他看见一个人为了芋种原因,毫不在乎地取走了男一个人的性命。
他该震撼的!再不然也该被吓得语无伦次、大病一场……
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的脑中,莫名地填满了那双千变化、容易蛊惑人心之绿眸的影儿,无法分心想其他……
*****
反影像抹黑云般向北疾行数十里后,才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想起适才不但差点被人撞见,一路上他也发现了有些蛇虫鼠蚁正在附近闲晃,似在搜索着什么东西。
难道他已被人发现行踪了吗?
早在他接受这一次任务时,便觉得诡异了——有谁会花上万两黄金聘请最高级的杀手,只为杀一个龌龊的采花贼?
包遑论他根据连日来的跟踪观察,发现那老头儿实在是不像有此癖好之人……
杀了他之后,又这么恰巧马上有鬼祟的家伙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还有,买家为什么要老头儿的剑?这里面有什么是他该注意而漏掉的部分吗?
“烦死了,”反影扒了扒被风吹至眼前的发;他约了买家交货,没空想这些鸡毛蒜皮!“怎么有些人就爱做些会让我烦闷的事……”
反影戴上了本来一直闲置在手上的斗笠,朝着不远处的目标前进——一座因天色渐暗而更令人望之生畏的阴暗密林。
他与买家约定的地方,就在林中的小湖边。
连露个脸都选在这么阴阳怪气的地方!真是烦人!反影暗骂了声。瞧见湖旁的身影,他先让抱怨待在肚子里。
“是『光』吗?”待反影走近,服饰华贵的中年人便小心开口。
“是。”反影心情很差,懒得多说。“你要的东西在这儿。”说完便递上刚刚杀了人后取来的货。
“是……没错,就是这个。”异常谨慎的中年人,在见了反影递出的剑后,一时让兴奋爬了满脸,忘情地伸手接了过去。
面对对方的自动,反影倒也不以为意。
“既然你满意,那么任务圆满达成。”绿眸在渐暗的环境中闪动着细密地审视——那样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会有种全身被抽丝剥茧的毛骨悚然;只不过掩在黑纱之下,中年人一无所感,仍是专注地细看着剑。“那么,接下来……”
“放心,我懂,”中年人听见了反影故意未尽的句子,恍如大梦初醒,将眼光调离剑身。“酬劳会在明天交给皓月楼。”
“那就最好不过!”反影冷冷地笑了声。
中年人会意,却不知该说什么;任何人在一个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杀手面前,都应该会“不知该说什么一吧!
所以他欠了欠身,意图告退……
结果,将入夜的山区突起一阵强风,刮得两人身旁的风尘乱舞。
不经意地,中年人瞥见了冷血杀手掩在黑纱下的容颜……他霎时全身一僵,像个等死的呆瓜一样瞠目结舌、一脸惊恐!
“该死……不是说你,”看着因自己的话而全身弓僵的买家,反影不耐烦地解了误会——这讨厌的斗笠,他从来没戴顺过,他乾脆将它搞了下来。“我不会杀你的!”!
但中年人并没有因反影的保证而宽心,甚至可说是在看了反影摘下斗笠后,脸上的恐惧以惊人的速度在蔓延滋长。
“别吓成这个样子……”反影嘲讽地撤撇嘴,他戴着斗笠的目的本来就只是要遮掩容易引人注目的眸色,并不是为了什么神秘的理由。这家伙是不是听多了乡野奇谈?怕被揭露真面目的杀手给灭口?“算了算了,随你高兴,”反影不耐烦地转身就走。
反影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黑色的披风在风尘舞中翻飞出声。
许久,直到反影的身影已淡出了视线,僵硬的中年人才困难地由口中吐出了几个字……
“太像了……怎么可能?”
*****
月至中天,葛金池一行人才走到了叁名武师回报可以落脚之处;这间庄院虽然残旧,但保存得相当完整,叁合院式,前后都有院子,而且看得出是建盖结实的砖屋,应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终於到了!”葛金池喘了口大气,如释重负。
时间已晚,当一找到这间废弃的院落时,众人不再客套的虚应着故事,安排好了房间和守夜轮值后,便各自歇息。
不过,除了守夜镳师之外的众人都睡着时,这位令众人紧张的靳公子,竟一个人从侧门,悄悄地溜出了庄院。
接着,他便就着月光,掏出了一方罗帕,开始就着冷山泉擦洗着脸和手。虽然冷冽的山泉令他瑟缩不已,但他还是月兑下了鞋袜,清洗因赶路赶到疼、包裹着紧密的双脚。
溜出了庄院的年轻人,藉着月光循着山壁,模索到了来时路上见着的一条小山泉;泉水从山壁中涌出,所以清洌无比。
结果,在层层鞋袜去除之后,赫然出现的,竟是一双女人如玉般雪白的莲足!
没错,“他”其实就是靳丹菱,苏州靳府的大小姐。
自从为了能让妹妹青芸安心的和齐风成亲,丹菱留书出走、跟着白纪羽为她安排好的护卫北上至今,已然过了大半个月。
“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这样辛苦?”丹菱望着打湿了的红肿双脚,不禁苦笑起来。
“真是自作自受!”丹菱无端端地生起自己的气来。“还编了这么个脚的理由!”
她指的是为了让青芸安心的嫁给齐风,假托要妹妹先出阁她才要回去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