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出他一身锦衣玉袍,该是个富贵人家子弟,此刻他的手臂正流着鲜血。
他一见雷予辰高大的身影现身在阴影之中,脸上写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雷予辰没有理会他的惧怕,径自蹲了下来,检查他的伤口,除了手臂之外似乎没有其它外伤。
“你……是谁?”虽然声音发着抖,但是少年郎还是坚持问道。
雷予辰听到他的问话,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小子,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如果你现在要我救你的话,我劝你,你的口气最好和善些。”
“你不救我,我也死不了!”
雷予辰冷冷的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芒,“倔强对你没好处!”
看来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他的手一甩,站了起身,他还要去找他的妻子,若这个小表不知死活,他也大可不必理会,反正他雷予辰从来就不是个日行一善的童子军,唯一一次出手相救就是救了安朝云,但她现在却令他急得几乎少年白发。
所以好心未必会有好报,这句话还真是像黄金一样的真实。
“你……你别走!”少年郎的脸孔微微扭曲,不是很情愿的开口求助,“请你……救我。”
雷予辰低头看着他,看他一脸苍白,他的火气消了些许,蹲下来,拿出口袋里的手巾。
“你叫什么名字?”
“玛尔泰。”
“玛尔泰?”雷予辰重复了一次,“这是什么怪名字?”
“我的名字一点都不怪!”玛尔泰有些生气的说。
“随便,算我说错话了。”
雷予辰拿着手巾用力的绑在他伤口上方,痛得玛尔泰龇牙咧嘴。
“轻点。”他忍不住申吟。
“男子汉大大夫,别这么点痛就晕了。”雷予辰嘴角微扬的看着玛尔泰。“忍忍,我在替你止血,若我再晚点发现你,你早就流血身亡了。”
“就算要止血,也可以轻点!”
“现在你在我手里,你认为你有本钱跟我要求什么吗?”雷予辰不以为然的瞥了他一眼。
“你一向以捉弄人为乐吗?”
“我没那么闲!”雷予辰冷冷一哼。“我还要找我的太太。”
“太太?”
“就是娘子。”雷予辰分心的回道,“你还可以走吗?”
“应该可以!”玛尔泰吃力的站起身。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不顾他的反对,一把将他背在肩上。
“放我下来!”
“别乱动!”雷予辰啐道,“我让你慢慢走,你就流光血了!而且我还赶着去找我太……娘子,所以你最好别再惹我!”
“你很在乎你的娘子是吗?”玛尔泰问。
雷予辰瞪了他一眼,“何止在乎,我很爱她,不然我娶她干么?”
“娶她未必是要爱她、在乎她,传宗接代也是必然。”
雷予辰对天一翻白眼,懒得跟这个古代人争辩。也不管他的鲜血染上了他的白衬衫,决定先找地方安顿他,再好好处理他的伤口。
第2章
阳光很温暖,坐在安朝仪特地请来木工师父为她订制的轮椅上头,安朝云终于得以离开房间,来到屋外。
“我只不过是头受了伤,又不是脚受伤,”安朝云无奈的说,“为什么一定得坐在这轮椅上头?”
“小姐,妳就听少爷的话吧!”小翠在一旁安抚。“他也是关心妳,让妳不要太累,伤也可以好得快些。”
在安朝云懂事以来,小翠就一直尽心的陪伴在她的身旁,两人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的感情却如同姊妹一般亲密。
看着一脸苍白的安朝云,小翠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主子失踪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了,但是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妳别一副哀戚的样子,我这不是乖乖坐着吗?”安朝云知道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很关心她,还有哥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跟她说,他叫安朝仪,是她的兄长,而她有个跟他只差一个字的名字—安朝云。
她这些日子都被关在房里,实在快要闷坏了,所以才想要出来透透气。
她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而且关于过去她脑中一片空白,更别提自己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想到这个,她不由得一阵心乱。
她闭上眼,用力的吸了口气,一时之间有迷失的感觉。
她想不起过去的一切,但在脑海深处却隐约始终有一个人的存在,她努力的思索却想不起他的样子,只知道有一双眼睛缠着她……
不论是她清醒时,或是受伤昏迷时,这双眼睛始终存在。
片刻后,一阵微风吹来打断她的思绪。
她重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小翠已经离开她。她猜想小翠应该是怕她着凉,所以进屋去替她拿件外衣。
这时,她的眼角瞄到花丛中似乎有东西在动。
她定眼一瞧,是个小男孩,看到他,安朝云忍不住扬起嘴角,对他轻挥了下手。
小男孩吸着自己的大拇指,怯生生的望着她。
“过来。”她轻声说道。
小男孩迟疑了一会儿,迈开小小的步伐朝她移动。
看着他缓缓走来,安朝云不由得怔忡。
小男孩微卷的金发在阳光照射下几乎透着银白的光亮,一双眼眸比天空还要青蓝。
这几天从哥哥口中得知,最近广州城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因为经营洋货行,所以她从小就在父亲的安排下跟哥哥一起学习外语,所以她与洋人的沟通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短短几年间,广州城内外就有四、五处烟馆开张营业,烟民你来我往,络绎不绝,经营的管事者个个都腰包银两满满。
安家原本在热闹的街上经营一家洋货行,因为现代人个个都爱洋货,又加上因为鸦片生意而产生了许多暴发户,所以越稀奇珍贵的东西就越有人喜欢,生意一向不错。
但是这几个月,情况有了转变!
原本默许烟馆生意的朝廷竟然开始要禁鸦片,甚至祭出重罚,若是有经销鸦片、吸鸦片及开烟馆等等事态被发现,皆犯重罪。
最后走私鸦片成了一门获取暴利的大生意,但若被朝廷捉到,也是死罪一条。
只不过赔钱生意没人做,杀头生意只要有赚头,多得是不在乎的人。
所以一时之间,虽然林立的烟馆关门大吉,但是瘾君子依然存在,碍于法令所以化明为暗,反而增加了许多的问题。
眼前这个孩子,是与安家通商多年的洋人曼迪.多克之子—希恩.多克,安家与希恩的家族互通贸易已经近二十年的时间,希恩家里所生产的胭脂、香膏、香粉在这里极受欢迎,所以两方贸易频繁。
再加上希恩的父亲曼迪在数年前,因缘际会的救了安朝云落水的父亲一命,从此之后,安家对多克家除了贸易上的往来之外,更多了份感激之情。
安家上下可以说是对此份恩情都铭记在心。
据说这次因为希恩的母亲过世,所以一向都是只身一人到中国的曼迪意外的带着希恩前来。或许是想要就近照顾甫丧母的稚子,顺便还可以散散心、谈谈生意。
“小姐!”小翠手上拿着一件薄外衣,看到希恩,连忙说道,“小姐,妳叫他来做什么?他的保母呢?”
“我没看到,我叫他来只是觉得他看起来挺寂寞的。”不知为什么,她没来由的喜欢这个孩子,不单因为他有张立体的五官,还有他身上透露出一股她怎么也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可是小姐,这孩子看起来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