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瞥见她无助脆弱身影的那一瞬间,在她用着那一双纯洁澄澈的大眼凝望着自己、说着没关系的那一瞬间,在她用宽容又坚定的语气替茴萱那女人求情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受伤了。
痛,无形而剧烈的贯穿了他的心,让他再也无法忽视她对他所造成的影响。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他要如此的在意她?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他会懊恼自己无法保护好她?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他竟如此的为她心痛?
如果她只是婢女,为何此刻的他只想拥她入怀,告诉她不要那么的天真,不要那么的憨傻,不要让人打了还问为什么。
如果她只是婢女……
发现华元朴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瞧,路晓香有些不安地吞了口唾液。
绞着白帕,她胆怯的微微抬起小,不着痕迹的往角落蹭过去一些,本以为如此就能躲避黑眸的注视,不料黑眸却是如影随形,于是她又抬起小,小心翼翼的再蹭到另一个角落,然而黑眸还是纠缠着不放,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出声:“主子,您还好吧?”
“好得很。”剑眉紧紧聚拢,为了心里的疑问。
“喔。”不小心对上那太过幽深、彷佛要将人吸入的黑眸,路晓香暗自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将视线放到一旁的杯壶上。“那您渴不渴?晓香帮您倒茶。”小手勤劳地模上茶壶。
“不渴。”望着那张总藏不住心思的圆脸,剑眉缓缓舒展开来,为了心里那份欢喜。
“那热不热?晓香帮您掮风。”小手改模上绢扇。
“不热。”望着那明明是手足无措,却尽心想服侍他的小女人,丰润的唇瓣微微上扬,为了心里那份乍现的情意。
“那……”
“我手酸。”慵懒地伸出右手,华元朴像是一头无害的豹子,用着温和的口吻对小白兔道:“过来替我捏捏。”
“呃……”不敢看那让她不安的黑眸,路晓香绞着手指头,有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不敌心中的奴性,乖乖地来到手臂边。
她垂着头,有些畏怯的将十只圆润白皙的手指头放在那只修长而优雅的手臂上,然后轻轻捏了一下。
呃!好硬!
好奇心立刻取代了不安,她张大双眼,骨碌碌地盯着那藏在月牙缎袍内的手臂,不明白人的手臂怎能硬得像块石头?莫非里头是藏了什么东西不成?
“香傻蛋,你今年多大了?”华元朴忽然问。
“晓香今年十六岁。”她边答边捏。
十只指头一边按捏,一边好奇寻找着某种东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什么东西都没找着,倒是发现眼前的手臂不只硬得吓人,就连大小也粗得吓人。
“那还有远亲么?”
“没有。”惊奇地望着那只粗臂,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双掌,然后又看了眼粗臂,再看了眼自己的双掌,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双掌偷偷地圈上了粗臂……
哇!圈不住耶!
“那有意中人么?”
惊奇地瞠大眼,眼前的发现让她岔了心,一时没注意耳边的问话,直到下巴被人抬起,直到她坠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里——
“你有意中人?”逼近小脸,华元朴蹙紧剑眉逼问。
慌乱再度浮现,瞅着那张近到几乎吸光她所有空气的俊脸,路晓香大气都不敢喘上那么一声,只能愣愣开口反问:“什、什么是意中人?”
“你不晓得?”
诚实摇头。
“很好,非常好!”丰润的唇畔瞬间又高高扬起,瞅着那双永远是那么无辜纯洁的秀眸,华元朴心思一转,忽然下了一个决定。“香傻蛋,往后咱们就住客栈。”
“真的?”秀眸瞬间发亮。
“没错,你不是想省钱?咱们往后就住客栈,你觉得呢?”温和带笑的语气问藏着某种狡猾的阴谋。
他决定了!短时间内他不再上青楼寻找灵感,因为他发现一桩更重要、更令他跃跃欲试的事情,那就是教会这个香傻蛋明白什么叫做“意中人”。
“好啊好啊!”
“共住一间房?”学习这种事,总是要身教、言教一起来是不是?所以住在一起是最方便了。
“没问题没问题!”共住一间房更省钱!
“那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粉唇咧开一抹好开心的微笑。
扑通!非常开心地往某人设下的陷阱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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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本以为下了马车就可以进客栈开班授课,没想到偏偏杀出个程咬金,而那程咬金,无巧不巧就是那客栈老板!
“元朴!是你!你终于出现了?我实在太高兴了!”
一瞧见华元朴,原本正在柜台后方算钱的夏敬和,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惊喜的自柜台后方走了出来。
“敬和。”看见夏敬和,华元朴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懊死的!他竟然忘了这儿是忠南城!
“我就晓得以我俩的交情,你定不会躲着我,如今总算给我盼到你了。”夏敬和开心地拍着华元朴的手臂,哥们之情不言可喻。
原来华、夏两家是三代世交,虽然不住同一个地方,做不同生意,不过几十年来从没有断过连络,尤其华元朴自幼丧母,有几年时间几乎是待在夏府由夏氏夫妻带大,因此夏府也算是他第二个家。
所以当一年前华元朴突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后,绚银坊的幕前老板,也就是华元朴的大伯立刻派人送信到夏府,为的就是询问华元朴是否有到过夏府?也是因为如此,夏敬和才会晓得华元朴离家出走之事。
虽不明白华元朴出走的原因,不过夏敬和明白华元朴是个有本事的人,就算一人只身在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以两人之间的交情,夏敬和相信华元朴总有一天会现个身报平安,如今快一年过去,总算让他盼到人了。
“敬和,怎么会是你在前头算帐?铁伯呢?”
“铁伯身子不舒服,我让他在家里休息几日,所以客栈这边就由我出面了。对了,你这一年音讯全无,可把我爹娘急死了,难得你过来,你这下一定得跟我回家露个脸,让我爹娘安安心。”
“你看到我没事就行了,何必过府打扰夏伯伯和夏伯母呢?”华元朴只想先溜为快。
都怪他得意忘形,竟然忘了忠南城还有一个夏家,更忘了夏家专在忠南城内开客栈,结果这下可好,竞给他遇上最不该遇上的人。
他若是再到夏府走一趟,行踪曝露不说,不被留下来住蚌十天半个月才有鬼!
“你那是什么话?你明知我爹娘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了,哪会觉得打扰?不管不管,你这就随我回去。”不给华元朴说话的机会,夏敬和随口向店小二交代了几句,便拉着人走出客栈。
“慢着,我还没决定呢。”夏敬和人高马大,力量自然不容小觑,华元朴几乎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就被他拖着走。
“这事容不得你拒绝,假若你真下去,信不信我马上回去告诉我娘,让她哭个一天一夜大骂你不孝?”外型粗犷的夏敬和咧开一弧恶劣的笑。
懊死的家伙,竟然拿夏伯母压他!
撑着假笑,华元朴怱地用素扇打掉那扯着他衣袍不放的粗鲁大掌。
“那你也走慢些,别让我的丫头跟不上。”转身,他看向身后那努力着想跟上脚步,却老被往来人群给绊住的矮小身影。
往回走了几步,他大掌一伸,自人群里拉出一脸焦急的路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