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别让贵客久等了。”老鸨催促。
“人家这不就来了么,催什么呀!”
六名女子身段娉婷,脚步款款,不过连声被人催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高兴,然而当她们瞥见俊俏贵气的华元朴后,个个迅速一扫脸上的不快,连忙露出明媚的微笑,快步踏下阶梯来到老鸨身边。
“爷!”六人娇嗲地朝华元朴喊了声,描绘细致的眼儿不断发射秋波。
“公子爷,这六位姑娘可都是咱们绘香楼里的红牌,面貌姣好不说,服侍的功夫更是顶级,您瞧瞧,看喜欢哪个。”老鸨笑盈盈的在一旁介绍。
“这个嘛……”看着眼前六名女子,华元朴挥着素扇自椅子上起身。
不似适才温笑的表情,俊俏的脸蛋上瞬间多了一抹严苛。
对于女人,他向来挑剔,不单单只是看美丑,而是整体的身段、味道、气质和性子他都挑。
他喜欢身段柔软优美的女人,却讨厌柔弱任性的女人:喜欢长相冷媚的女人,却讨厌姿态高傲的女人;喜欢对味的女人,却讨厌纠缠不清的女人。
不过他这般挑剔可不是为了男女之事,而是为了寻找灵感。
身为“绚银坊”的幕后老板以及银匠,自十岁起他就跟着坊里的老师傅学着设计各种银饰,凡举银戒、银钗、银镯、臂钗、银耳环等等女人家穿戴的饰品,无一不是他设计的东西。
就因为银饰适合女人,所以这一年来他才会游走各地,四处寻找能令他灵感大发的女子,可是一般女子哪容得了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为了不冒犯,他才会找上青楼女子。
不过眼前这六名女子顶多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一点也入不了他的眼。
“如何?”读不出华元朴脸上的表情,老鸨只好出声询问。
“就只有这些姑娘?”
“您通通不满意?”老鸨错愕。
“美是美,可就是少了股味。”华元朴将扇摺回,然后用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左手上,不再费神打量眼前的六名女子。
“少了股味?少了什么味?”当家花旦被人嫌,老鸨脸都绿了。
闻言,华元朴笑而不答。
少了什么只有他心里清楚,就算他形容再多,他人也不见得懂,只是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太久没听到香傻蛋的声音了?
适才他掏出了两锭银子都没听到她喳呼,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才这么想着,华元朴转首就往一旁望去,结果却发现路晓香就像是甫出世的婴孩,正张着澄澈闪烁的大眼,好奇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只见她一下子对着角落艳丽的花朵发出赞叹,一下子又对着雕饰花俏的桌椅皱眉,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逗人发噱。
只是不久后,她似是被身周男女调情的动作给吓到,抑或是被自二楼传来的婬声浪语给搅和得不自在,她没再敢东张西望,而是一脸畏怯的往他靠了过来。
她低着头,长睫半垂,粉女敕的脸颊上尽是一片酡红,一种天真的羞涩在她的眼底荡漾,羞静的模样恍若早春含苞待放的樱花。
而当她咬着下唇露出一截贝齿时,那无助的模样又像极了风中摇曳的雏菊,荏篛而娇怜。
是了!就是这个味!
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眯起黑眼,华元朴紧紧锁住那被微阳剪影的秀静侧容,再也移不开目光,许多美丽的图纹、形状自他脑海里浮现。
“公子爷,要不我再替您多找几个……”
“住嘴!”华元朴阻止耳边的噪音。
现在他不容人打岔,他要凝聚心神,记住脑海里的每一个画面。
老鸨脸又绿了。
这位公子是怎样?先是嫌弃她旗下的红牌,这下又端起架子?要不是看他有钱的分上,她才懒得理他。
“我要开一间房在这儿过夜,另外帮我弄来一些丹青和文房四宝。”半盏茶后,华元朴总算主动开口了。
“没问题,不过公子爷打算与哪位姑娘过夜?”老鸨撑起假笑。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路晓香。
“她?”老鸨脸更绿。
撇着她家六名红牌不要,竟然看上自己带来的丫鬟?他还真是有病!
其实自一开始,他就打算带丫鬟上青楼做吧?
“送东西来的时候,顺便也准备一些饭菜到房间里,之后我有事要忙,记得别再敲门。”华元朴再吩咐。
“是,一切都照您的吩咐,那嬷嬷我这就叫人带您到房里。”老鸨僵着笑脸,忙不迭地招来一旁的奴才。
在奴才的带领下,路晓香被华元朴给拉到菊花轩里。
之后,再没出来过。
第三章
这个新主子不但人好脾气好,待她尤其特别好!
他不但买新衣裳给她穿,还让她吃好吃的东西,只是以往在王府时,她的三餐不是冷饭便是菜渣,如今这样吃好穿好,还真让她不习惯。
不过更让她不习惯的是,主子近来老爱叫她摆些奇怪的姿势供他作画。
放着外头美丽的姑娘不画,却老是画她,莫非主子是画腻了人像,所以打算改画肉包子?
瞥了眼自己有点圆却又不会太圆的身材,路晓香不禁这么猜想。
“怎么了?”发现路晓香的小动作,作画中的华元朴开口问道。
“没什么。”路晓香迅速摇头,可头才摇到一半,却又想起自己正供人作画不能动,于是连忙将头定住,视线也重新黏回手中的古筝上。
真不懂,主子为何要她摆出弹琴的姿势——一颗肉包子弹着一张琴?这种画能看么?
“如果累了就说声,别勉强自己。”这傻蛋明明一脸狐疑,不晓得脑袋瓜里又在乱想些什么了。
“晓香不累。”她是真的不累,只是闲得有些发慌罢了。“主子,晓香可以知道您的名字么?”耐不住闲,路晓香只好往嘴巴寻求劳禄。
身为主子新收的贴身丫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多了解主子,例如主子爱吃什么、讨厌什么、喜好什么……这些事她总要有个底,往后才好服侍主子,只是……就不知主子愿不愿意告诉她了?
路晓香期盼地偷瞧了华元朴一眼。
“华元朴。”对上了写满期盼的小眼,他微微一笑,不吝啬地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没料到会被发现自己乱动,路晓香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立刻一脸心虚的将视线又放回古筝上,可小嘴却忍不住喃喃念出那陌生的名字。虽然她不识字,可总觉得这名字念起来挺有学问的。
“那您是画师么?”又问。
“这个嘛……”将人像画出,再对着画中的耳、颈、腰、腕、指设计各式各样的银饰——这是他设计银饰的一贯作风,而不同姿态总能启发他不同的灵感,所以这三日来他才会叫这香傻蛋多摆些姿势让他作画,也莫怪她会误认为他是画师了。
“你听过绚银坊么?”
“晓香没听过。”
“那听过华家银矿么?”又问。
“晓香也没听过。”
瞅着那充满困惑的小脸蛋,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孤陋寡闻,毕竟她是一个连白桃镇都没踏出过的小婢女。
不过说到他的身分,那可多了。
他不但是华家银矿的继承人,也是“绚银坊”的幕后大老板,除此之外,他还是传说中那位可以设计出独一无二、完美无缺的银饰的神秘银匠——“神镌”。
由于身分多重又特殊,他向来只以华家银矿继承人的身分现身,至于绚银坊的老板就由大伯来扮演,至于神镌,呵……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这身分可是只有他的三位伯父以及华府里的老管家才晓得。
虽然对外他的身分一直是个秘密,不过她的性子单纯,重要的是她对他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所以他不想刻意瞒她;只是难得他想与她分享秘密,她却什么都不懂,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他懒得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