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沂桢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面对声音来源。
“护理长,”护士轻声走了进来,“刚才疗养院的护士打电话过来,说妳母亲的情况突然转差,所以请妳务必要去一趟。”
骆沂桢的脸色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一下刷白。
“谢谢妳。”她极力维持住情绪对来通知她的护士说道。
她的双腿在发抖,一种模糊的恐惧自她的体内散开,她无法想象失去母亲的岁月,这些年来,她努力工作都是为了重病的母亲。
不经意的抬起头,她看到了亮着褐眸看着她的励文浩,她不知道他醒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她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但她不在乎,她忍不住战栗着……
“我有事,”她的眼眸有着悲伤,但她的语调却依然平稳,“所以,想和你请个假。”
“什么事?”他眼神中有一丝担忧。
“跟你无关。”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下颔肌肉抽动了一下。“我可以不许妳走。”
“那就随便你想怎么样,”她察觉眼眶的泪快要掉下来,立刻转身往门口走去,“就算你想放火烧医院我也不在乎!”
这些年来,她到底在乎什么?执着什么?她爱的男人恨她,而她爱的母亲在跟死神拔河,随时可能离她而去……
在医院门口,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位在新埔的疗养院,直到在车里,她才允许自己流下眼泪。
此时并非探病的时间,但因为唐雅君的情况危急,所以院方特别通融。
寂静的长廊里,只有骆沂桢急切的脚步声,当年也是她亲自送母亲进这所疗养院,她一直以为母亲终究会好,但随着时光流逝,她的病情更加严重,最后甚至连女儿是谁她都忘了,母亲现在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进了母亲的病房,骆沂桢出色的外貌都袭自唐雅君,但长年的病魔摧残却使唐雅君形同枯槁。
“我们一直试图联络妳。”唐雅君的主治医生在一旁开了口,“但都没有办法,最后我们才想到直接打电话到千越医院给妳。”
“不好意思。”她握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唐雅君此刻带着呼吸器,情况并不乐观,“她怎么了?”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加上之前感冒引发的肺炎使她更加虚弱,之前我就告诉过妳,妳要有心理准备。昨天中午之后,她就无法进食,我们检查过了,”医生一脸的遗憾,“她的心脏衰竭,然后肾脏和肝脏──也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骆沂桢是个护士,她知道情况有多糟,她模了模母亲的脸,“没关系,妈,其实我们都尽力了,对不对?”
她的泪水掉在唐雅君的手上,唐雅君欠动了一下。
她立刻将泪水擦掉,挤出一个笑容,“妈。”她轻声唤道。
唐雅君睁开了眼睛,模糊的焦距没有立刻对到骆沂桢的脸上,她看着她,眼神有着陌生。
这眼神使她心痛,自己的母亲早就已经不认得她!
“妈,我是小桢,”她模着唐雅君已经花白的头发,“我来看妳了。”
病房外传来的吵杂声使骆沂桢暂时分了心。
“对不起!先生,这个时间,我们不开放探视。”一名护士的声音清楚的传来,“喂!你干么抓我?”
骆沂桢惊讶的看着房门被推开来,坐着轮椅的励文浩被鬼头给推了进来。
“你……”她愕然的说不出半句话。
表头听从励文浩的指示将轮椅推到病床旁,然后静静的走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关上。
“你来做什么?”她防卫的看着他问。
他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妳母亲病多久了?”
“不关你的事。”
“骆沂桢!”他动了怒,这使他的胸口再次痛了起来,但他压下不适,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别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他忍痛的表情使她闭上了嘴。
“你是──”躺在病床上的唐雅君突然虚弱的开口,“阿浩!”
听到母亲的话,骆沂桢感到惊讶,母亲竟然认出了励文浩?!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唐雅君疲累的叹了口气,“真是对不起。”
励文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他道歉?印象之中,他并没有跟这个优雅的贵妇打过照面。
“你回来找小桢吗?”唐雅君的眼眸出现了些许光亮,“她一直在等你,我跟她爸爸都错了,我们以为她会把你忘记,但她没有,她一直在等你回来,而你真的回来了。”
励文浩抬头看了骆沂桢一眼,她并未开口,极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照顾她!”唐雅君用尽力气抬起手。“拜托你──”
励文浩见状,立刻握住她的手。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唐雅君的目光看向骆沂桢,“小桢,这几年来,辛苦妳了。”
骆沂桢闻言,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要哭,以后,妳就不用再被妈拖累了。”
“妈!”她在病床旁跪了下来,紧握着唐雅君的手。确实母亲的医药费有时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她从来不言苦,毕竟她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唐雅君将两个年轻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把小桢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我会照顾她的!”励文浩慎重的对她说道。
听到励文浩的话,骆沂桢的胃有点痛。
唐雅君露出释然的笑容,“我累了,想睡一下。”
“妈──”
励文浩拉住了骆沂桢,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累了。”他搂住她的肩头,“妳让她走吧!”
再也顾不得其它,她哽咽的哭倒在他的怀里,在多年之后,她有种他们的心再次相系的错觉。
“妳不能不吃东西。”
这是位在往青草湖方向的一处高级住宅区,在办完唐雅君的丧事之后,励文浩不顾任何反对,坚持出院。当然,骆沂桢也得跟着他一起离开。
经过一段时间,他不管是身体或是体力都在快速复元当中,反观骆沂桢却是相反,她几乎不吃东西,虚弱得像风一吹就会被吹跑似的,她的行为跟自杀简直没有两样。
“我不想吃。”骆沂桢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无精打采的看着窗外的人造景观。
虽名为看护,但自从母亲死了之后,都是励文浩在照顾她。她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废人一个。
“我想回去了。”她幽幽开了口。
“回去哪里?”他火大的说。
“我帮不了你的忙,我不是个好看护,你该去请别人来帮助你。”语毕,她站起身。
但她随即被他拉回原位,拄着拐杖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妳可不可以走,由我决定!”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现在,我要妳去吃东西。”
她与他对峙着,谁也不愿意认输。
“妳真是个该死的女人!”他伸手握住她的颈子,将她拉向他,双唇用力的压向她的。
他的举动先是让她吓了一跳,但她随即欢迎的张开了唇,她饥渴的回吻着他,她不再执着,她抚模着他的背,在他的身上寻求温暖,一直以来他都存在她的心中,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忘,反而越来越深刻。
就算最后终究他们不是彼此相属,可至少这一刻两人是在一起的。
他们忘我的亲吻,除了感觉之外,他们都无法思考。
“老大!我找到小姐了!”竹竿轻快的声音传了进来。
他的声音让他们停止亲吻,也使理智再次回到彼此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