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岚诗吃力的将手一抬,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她下半身几乎与她上半身分属于两个人。
她坚持只在复健师的陪伴之下进行复健,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看到自己那么痛苦的一面。
"好了,你休息一下吧!"
岚诗呼了长长的一口气,颓然的倒在地毯上。
帮她复健的是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复健师,未婚,而且很风趣,看到复健师,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原本属于她今年纪的青春活力。
她看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毛巾,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接过手抬起头,喃喃的道了声谢。
不过一抬头,让她倒抽了一口气,她放眼望去,偌大的空间除了复健器材和余圣远外,看不到其他人,就连她的复健师都不见踪影。
"我今天才回台湾,"余圣远蹲在她的面前,"我不知道你出事了。"岚诗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隔了三个多月再见,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面貌与他相见。
"我这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语带不在乎的说道,"你是回来参加Linda的婚礼吗?"
他轻点了下头。
两人之间弥漫着沉默,他们有些尴尬的对峙着。
Linda与李凡毅将在下个星期天结婚,而岚诗根据岚妮告诉她的消息,Linda似乎打定主意邀请全世界的人,想要让自己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
单单一场婚礼的花费已经超过了五百万,这笔钱令岚妮咋舌,不过李凡毅竟然一点都不管Linda打算怎么弄,就如同岚妮说的,新娘猛花钱,而新郎则像局外人一般。
"你还需要做多久的复健?"久久,余圣远才开口打破沉默。
"这个问题我看就连我的复健师都不能给你答案。"岚诗苦笑,"反正就配合着做,这样得努力多久,"她轻碰着自己的脚,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也令她感到痛彻心肺,她硬是将痛忍住,"我也没概念,也可能努力个大半年,但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也可能大半年过去,我已经可以又跑又跳,谁知道。"
他仔细的看着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一抹她汗湿的额头。
岚诗并没有闪躲他碰触的意思,只是她直觉的将头往右侧一甩,让他的手从她的额头上滑落。
"诗诗……"
"可以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不舍,但她打从心底排斥余圣远会有这种想法。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站起身,将摆在后面的轮椅推给她。
她需要人协助才爬得起来,岚诗迟疑了一会儿,"你可不可以帮我叫我的复健师找进来?"
余圣远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弯下腰,逞自将她抱起,放在轮椅上。
"你现在一个人搬出来住?"余圣远不顾她反对的将她推出复健室。
"算是也算不是。"岗诗惊讶于他的消息灵通,"我出院之后,就搬到妮妮对面的公寓,所以与其说一个人住,不如说我跟他们夫妇住在一起。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留在我的公寓里,这一阵子我大哥在帮我物色一个适合的人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余圣远将她推到医院的大门,岚诗看了眼时间,与妮妮来接她的时间还早了几分钟。
"你若有事,你先走吧!"她的态度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待会儿,妮妮会来接我。"
"我陪你等。"他的口气有着不容她反驳的坚持。
岚诗一楞,"你没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是由我决定,不是由你。"打断她的话,余圣远的口气有着专制。
岚诗沉默了一会儿,"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我大哥余圣远没有给她答案。
"果然是他,"岗诗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你别把我大哥的话放在心上,他对我出事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他一直认为你是害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但他就是不听,所以你不要理会他说了些什么,人在气头上,绝对没什么好话,你不要在意他的态度。"
岚诗说了一长串,余圣远依然没有开口,她疑惑的抬起头,刚好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伤感。
他似乎要掩饰些什么似的拿起口袋中的太阳眼镜,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岚诗见状,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感,她来不及分辨,只是柔柔的说道:"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与你无关,你没有必要感到内疚。"
"你就那么肯定我来是因为我感到内疚?"
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岚诗不知道该何言以对,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大腿,"不管你是抱着何种心态,我都很感激你愿意来看我,你绝对不知道,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至少你来,让我知道,你已经不再恨我了。"
"我从没有恨过你。"他声音轻柔的开口,"不管你信或不信,甚至是在当年你砍断我的手指,我在医院中醒来,知道我一辈子不能弹琴的时候,我也没有恨过你。我承认我当时只有气愤,所以当你来医院看我的时候,我才会情绪失控,对你说出很多不堪的话。"
岚诗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但她眼底却有着挥之不去的落寞,"知道这个,让我心里好过多了。"
知道了这个,她是好过了许多,但却也已经无济于事,她们两个人的生命注定以后将不会再有交集。她感到痛心,但这却是她所不能改变的事实。
她直直望着前方,停车场几乎停满了车子,白花花的阳光斜射在车子上的反光,几乎让她睁不开眼。
饼去的种种,如同片段一般,一幕幕的滑过眼前,她感到眼中有泪,但她不让它滴落。多年前,两个人年少轻狂,绝对预料不到今天的一切。
远远的,她看到了岚妮的红色宝马,正在前方的十字路上等红绿灯。
"妮妮来了,"她深吸了口气,将突如其来的伤感情绪压下,她抬起头,直视着他,"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陪伴。"
余圣远低下头,与她的视线相接,"你希望我走?"他问。
岚诗轻摇了下头,"不是希望你走,而是你该走了。从今尔后,你去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日子,你不要再来看我,"她感到困难的呼了口气,"来看我,这对你没有好处。"
"为什么没有好处?"他追问。
她愣了一下,"你该明白的,我已经不能走了!我这个朋友,并不想拖累朋友。"
余圣远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听出了她刻意的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距离。
"我们结婚吧!"
他的话如同炸弹突然在岚诗的眼前爆炸,"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结婚吧!"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黄钻戒指,"我在美国想了很多,一直到来这里的路上,我也还在迟疑,我到底该不该开口,但现在,我想,我们该结婚了。"
岚诗看着他手中的黄钻,这颗钻石在市面上称不上极品,价值也不高,但她知道这是他家世代相传的戒指,精神意义大过了实质意义。
她曾经疑惑,为什么Linda没有戴上这个黄钻戒指,她满心以为是Linda看不上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