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就是这样理智,让他又爱又恨。他睡饱吃足,体能状态好得不得了,他甚至还想和她缠在一起滚遍她房里每一寸地板。
“我们不能成天都腻在一起,这样你无法专心处理事情的。”尤素然从他火热的眼里看出他的不轨意图,她立刻涨红脸,嘴里说的话和她心里想的,相距十万八千里。他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屈服了。
“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我就是——”
她不让他把话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交给他,“虽然你就住在隔壁,但……你任何时间都能来看我。”她有点腼腆地垂下头。
展鸿笑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就住你隔壁。”他甚至没什么住在自己房子的印象。他低头看着掌心,是一串钥匙。
他另一只手忽然朝她伸过去,抬起她的头,然后他的嘴唇轻轻碰触她的额头。
好象接吻——
他温柔的举动比接吻更直接颤动她的心房。
***
尤素然走在一条白天也幽幽暗暗的陡坡路上,往一家不大抢眼,却充满独特气息的茶屋前进;夹在两栋洋房建筑问的木造茶屋,乍见之下会以为是一般住家。
她推开大门门把,店内的原木地板擦得光可监人,透过音响所播放的钢琴协奏曲声低柔回旋在空间之中。
非假日的客人寥寥可数,坐在角落的吴悉恬朝她挥挥手。这茶屋是尤素然和吴悉恬惯常的约会地点。
“悉恬,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尤素然坐在她对面,讶异于自己所见到的,“我们有很久没见了吗?”她回想近来最后一次与吴悉恬见面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不是吗?
“素然,你倒是容光焕发呢。”吴悉恬淡淡一笑,掩不住内心悄悄流露的落寞。
服务生上前询问尤素然要点什么饮品,尤素然只好先压下她对吴悉恬的满月复疑问,向服务生点了三亚热桔茶。
服务生一离开桌边,她立刻皱眉,“悉恬,发生什么事了?”
吴悉恬从提包里拿出一只薄荷烟盒,点燃烟,吞吐了半响,才低声地说:“没什么,和你一样而已。”
她脸上没有戴着平常在公司必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脂粉未施的脸色显得分外苍白。
“和我一样?”尤素然疑惑不解。
她极少见到吴悉恬出现这种脆弱神情。吴悉恬理智胜于她、行事俐落远超出她、能力更是无可挑剔,某方面而言,她很崇拜吴悉恬这位同学。
“和展家的公鸟纠缠不清。”吴悉恬笑了,但泛着苦楚。
尤素然明白了。她之前就怀疑悉恬和展鹏之间一定有些什么,只是没想到悉恬竞如此不快乐。
“我想,你们早就熟识了对不对?”
吴悉恬迟疑了一下,才微微点头。
“他对你不好?”此刻不是她在失意友人面前,谈论自己幸福心情的时候。
另一方面,她也很好奇悉恬是什么时候和展鹏开始有牵扯?怎么她从来没听她说过,也从来没看出来过?“他要娶我。”吴悉恬说这话的语气,像在说“他要杀死我”一样悲惨。
“你爱他吧?那你怎么一张脸苦得像什么似的。”尤素然想起展鹏那身冰块气质,下禁替吴悉恬感到辛苦。
还是她的展鸿最可爱,她很难克制不去想起他的好。
吴悉恬闷闷地吐着白烟,“简单来说,就是我爱他,而他不一定爱我,然后还有很多我无法解决的『可是』……”她将烟捻熄在烟灰缸里的动作有几分粗鲁,像是带着恨意。
服务生将热桔茶送到尤素然面前。
“谈谈你的事吧。”吴悉恬端起面前的浓茶啜饮一口,又苦又涩,很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我的事?”尤素然一怔。
“董事长已经回来了,并指名要见你。”吴悉恬手指玩着桌上小盆栽内的长青绿叶,她的动作反映出她心头的烦闷。
尤素然拍开她撕着叶子的手。“不可能是公事吧?”她甚至不知道董事长长什么样子,而且,董事长见她这位小小职员做什么?
吴悉恬嘟嘟嘴,像是玩具被抢走的小孩子一样,转而开始撕起擦手用的湿纸巾。
“小容、小宇是董事长的孙子。”她顿了一顿,又说:“她来探望展鹏,顺便接他们回加拿大。”
“见我做什么?”尤素然突然想起展鸿曾说过他父亲已过世。“董事长是小容、小宇的祖母,那她指名要见的人是你才对吧?”由于未曾想过,所以她没有任何心里准备要见展鸿的母亲。
“素然,虽然你家非富非贵,但尤爸生前是公务员、尤妈生前是幼稚园老师,兄姊都有正当职业,所以你算是家世清白,董事长为了展鸿,当然愿意见你。”吴悉恬像是喉咙忽然干涩,以致声音沙哑,“而我,爸爸流氓、妈妈酒鬼、哥哥赌徒、妹妹跷家,董事长连听到我的名字或许都会觉得讨厌。”
“悉恬!”尤素然瞪大眼,口吻气愤,“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明白吴悉恬的家庭背景,但也很气吴悉恬偶尔会钻进牛角尖里的个性。
“素然,你别生气,我说的是真的。董事长原本就是富家千金,如果你在她眼里算是平民,那我就是贱民了。”吴悉恬轻笑出声地自嘲着。
尤素然突然半站起身,双手伸向吴悉恬的脸,掐住她左右脸颊往外拉,“吴同学。”
“唔……尤……同学……什么事?”吴悉恬原本的樱桃小嘴顿时成了血盆大口,她哭笑不得的白了尤素然一眼。
“嗯?”尤素然只是森冷的瞪她一眼。
“好……好啦,我不乱说话了。”吴悉恬苦笑地求她手下留情。
尤素然这才放开双手坐回原位。
“看来,『展老夫人』是个麻烦人物呢。”尤素然特别强调“展老夫人”四个字,意思是对方若以公事上的董事长身分要见她,她并不以为意,但若是私事上以展家兄弟母亲而论的话,就很棘手。“素然,将来……”吴悉恬欲言又止。
“什么?”
“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妯娌?”
***
展鸿默不吭声地让展鸢朝他肚子揍了一拳。很痛,但他忍得住,也必须忍住,因为他的确欠展鸢一拳。
展鸢以命令的口吻斥暍道:“去替我倒杯咖啡。”他镜片后的双眼充满血丝,证明他自几天前下飞机后,便再也没合过眼。
“作梦!”展鸿拉过一把椅子在办公桌另一头坐下,“我顶多再让你捶一拳,要我服侍你,下辈子也休想。”
他其实很感激展鸢的援手。
“嗯,你果然是江鸟。”展鸢勾唇一笑,丢过几份卷宗到展鸿面前,“周鸟认为这几份企画案可行,但我持不同意见……”他直接进入公事讨论。
片刻之后——
“周鸟瞎啦?”展鸿边说边将卷宗内的文件丢进碎纸机。
展鸢盯着萤幕,唇角笑得诡异,“他不过是得到和你一样的病。”
“病?他嫌骨折不过瘾,还故意把自己弄病?”展鸿没听出展鸢话里的另一层含意,“对了,我哪里有……等等,戈鸟,你是说……”他忽然明白展鸢的意思。
“周鸟这两天处理公事时有点心不在焉。”
“处理公事心不在焉?周鸟?”展鸿怔然,“你没说错吧?那个为了签一纸合同,连我老爸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去医院见他的周鸟?”
他明白展鹏对父亲的死并不是不悲恸,只是展鹏选择藉由公事来逃避的方式令他不苟同。
不过父亲临终前对展鹏的表现并不怪罪,反倒是很满意大儿子有乃父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