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我吗?”他生性坦白,所以问得也很坦白。
“不会。”啊,不对,她回答太快了,真该死!
“你有爱人了吗?”他顿都没顿,立即又说:“不,你不用回答,就算你嫁人了我也不管,何况我知道你目前未婚,也没有交往对象。”
“你调查我?”一时惊愤,她转过头来瞪着他。
她抬起的视线,正好与他的目光相交,他的眼神流露出某种深沉。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一丝激情,但是他眼神所蕴含的意义恐怕不只于此。
“我只是滥用职权。”他笑着回答,丝毫没有罪恶感,“向人事室调来你的资料,然后找来和你同办公室的几位同事聊几句而已。”再忙,他也没忘了要利用人在公司之便,打采有关她的事情。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讨、厌、你!”
看吧,这就是在同一间公司有男女纠葛的坏处之一,几乎是无所遁形。她最怕任何会破坏她平静生活的事情了,她不过只是想安稳地保住堡作、愉快的照常轨过日子,但现在,这小小的愿望,恐怕即将破灭。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他眼底带笑。
她一窘,胡乱抓住蚌理由,“我……我讨厌有钱人!”她是真的觉与富贵人家相处太麻烦。
“有钱有什么不对?我既不奸婬掳掠、又不作奸犯科,顶多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有些情不自禁。”他也是反复想了很久,才确定他的确是动心了。既然确定,就不需再勉强自己去抵抗。
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种心头微微的震荡,有一刹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触电感觉。他最先出现的反应是恐慌,紧接而来的是不安,但之后,便是无穷尽的贪婪。对于感情,他没有那种只付出而不求回报的伟大情操,尤其是当她也显现出动摇神态,他更是不会放过她。
喜欢……这字眼震荡了她的心,虽然明知道他应该是,但亲耳听他说出,更具威力,震得她快招架不住。
她挣扎地说:“有钱人大都很……很不知民间疾苦。”他先前的呆样哪里去了?还以为他木讷老实呢,哼!
“呵,你开始胡言乱语了。”她慌了,证明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他满足地微笑着。
尤素然很懊恼,她知道他说得对,她是开始胡言乱语了。也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她的确有受到他的吸引,只是,她的心里没有做好准备,该想的,不该想的,都还没来得及想过,那使她有些慌张无措。
她看着他,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一只温顺的猫,时而舌忝舌忝爪子,时而悄无声息向前走几步。不料这只猫,在一瞬间竞变成凶猛的黑豹扑向它的猎物,它轻盈敏捷,看来柔静却下手不容情。想到这里,她不禁为想抵抗他的自己感到忧虑。
展鸿站起身,取饼一旁她的外套,替她穿上后说:“你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她状似乏力地再看他一眼,心想,她太轻敌,之前真的是小看他了。
***
尤素然认为自己该有个独处的夜,虽然知道那么做有些不负责任,但她还是打了电话给她二哥,请他们代为照顾小容、小宇。
所幸两个孩子因为有人友善且热情的陪伴着,也不大介意她不在身边,不过越是如此,她心头越是涌上一丝罪恶感。
小容、小宇真是太渴求别人对他们的关爱了,只要有人对他们张开手臂,他们几乎是毫不选择的就奔到对方怀里。
而后,她便让展鸿开车送她回自己的住处。
一路上她一语不发,而他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开着他那辆噪音比车内收音机音量还大的旧车,他们光是听着轰隆隆的引擎声,就觉得很热闹了。只不过停在路口等待灯号转绿时,展鸿抢过她外套口袋里的行动电话,输入他的号码,甚至试播了一次,以确定号码无误。
他的举动换来尤素然皱眉的瞪视,但她仍是没说什么,仅是将电话拿回,收进口袋里。
当她走进屋内、转身要合上门时,他说了句:“晚安。”趁她抬头看向他,迅速地拉住她的手臂,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笑咧一张大胡子脸,主动替她将门合上。
她愣瞪着门板,好想打开门冲出去……揍他一拳!
“可恶……”她举起左手,在即将碰触到额头前,又颓然放下。她气他以一个额吻,竟就将她好不容易暂时平静的心又捣乱了。
随后尤素然进浴室放满一缸的热水沐浴,高温、热气及茉莉花香味应该能放松她的精神、松弛紧张的肌肉和化解心灵疲惫,但事实并非如此。
沐浴完,她擦干身体,穿上棉质睡衣,忽略掉睡前的柔软体操,直接将自己摔进床被里。心中的焦虑仍未完全消散,她以为自己会失眠,意外地,她一下子就陷入无梦的熟睡中。睡眠中没有展鸿幽灵似的出没,没有担忧他双眼的热力威胁,只感到床被逐渐被她的体温偎暖,她自顾自地沉睡在一片漆黑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睁开眼睛,心脏狂跳起来。她莫名其妙地完全清醒了,紧张地注意四周状况,但不明白为什么。
“唉……”
尤素然发誓,她的确听到有人发出一声叹息。
“谁?”她惶然不安地大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是谁?”她跳起来,用力扭开床头枱灯,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眯着眼看着四周状况。
她全神贯注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心脏在胸口猛跳,就像飞蛾在纱窗上拍翅般。
没有人?她跑去打开墙上的电灯开关,先看看浴室,再掀开窗帘看看落地窗外的阳台。
还是没有人……
铃——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把尤素然从惶恐中拉回现实,她接起电话,还没开口,话筒传来的却是电脑语音,是卖灵骨塔的推销电话。
“王八蛋!三更半夜卖灵骨塔?以为把人吓死了就有生意做吗?无聊!神经病!”她气得抛开淑女风范地咒骂着。
“唉……”
尤素然瞪大眼,颈后寒毛根根竖起,她又听见那个叹息声了。
“到……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问是问了,可是她并不希望真有人回答。
“可……可恶,别在这个时候……”她懊恼地明白那声叹息的来处,随即退后一步,不经意碰到桌上某样物品,她低头一看,是她的行动电话。
“合该是这样的吗?”
她揉着发痛的额头,拿起行动电话,看着萤幕上显示的最新一笔资料,她按下拨出键……
***
“你怎么没立刻夺门而出?”门一开他便开口问道。
问清敲门的人是谁,尤素然才开门,然后,她怔愣地张大眼,不答反问:“你是谁?”
“展鸿。”他跨进门槛,月兑下球鞋放在玄关处。
“你……你……你……”她愣愣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我、我刮了胡子。”他好笑地回头替她将门关上。
斑个子、宽肩、长发、毛衣、球鞋……都没变,但展鸿脸上干净得连点胡碴都没有,若不是认出声音的确属于他,尤素然怎么也不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他。
“你的脸有两种颜色。”她发现他刮掉胡子的下半部脸孔肤色较浅,胡根处泛着淡淡的青色。
“之前晒不到太阳,当然是那个样,过阵子脸就一个颜色了。”他往屋里走,又问一次:“打电话给我之前,你怎么没立刻夺门而出?”
尤素然看到他脸上布满惺忪的疲惫,也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她猜他或许是想藉以驱散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