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冶翔鹫二十几年来未曾悸动过的心,才刚因那抹巧笑倩兮的影子翻腾起波涛,随即便也跌入了无边苦海……
暗隐睿和捡饭儿终是没能在日头西落前赶至市镇里投宿,所以他们只好在野外的树林子里寻找可露宿的地点。
聚集细小枯枝起火的傅隐睿转头瞧见捡饭儿抱来的“薪柴”,不由自主的吃了一惊。虽然已经知道捡饭儿力大无穷,可是见她双手拖着男子环臂不及的巨大枯木,那景象还是有些惊人。
“这些薪柴烧个一整夜应该是够了。”捡饭儿折下枯木上的枝干堆成一堆。
“何止一夜?要盖个小屋恐怕都够了。”傅隐睿取饼捡饭儿手上的柴薪,示意她已经不需再折树枝了。但他随即皱紧眉头,握住捡饭儿的手腕问道:“怎么回事?你在流血。”
捡饭儿无所谓地回答:“可能是方才折枯枝时给划伤了吧,没关系的,我劈柴火时也常常这样,过几天就好了。”
映着火光细看之下,傅隐睿果然在捡饭儿一双略微租糙的小手上瞧见许多新旧伤痕,他冷着脸拿出水囊倒水清洗着她的伤口,并且挑出数根脏污的小木刺扔在地上。
“女孩子家别这么不经心,弄得都是伤痕以后怎么嫁人?”傅隐睿由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了些清凉的药水在捡饭儿的伤口上。
捡饭儿红着小脸,说不出口师父在她小时候曾经开玩笑地告诉她,倘若她长大后嫁不出去,就在两位师兄里随便挑一个嫁了。
庆幸着红红的火光让傅隐睿瞧不清她颊上的羞赧颜色,捡饭儿赶紧转移话题:“这药水闻起来真香,而且让我的伤口马上就不痛了呢,二师兄,你是在哪儿买来的呢?”
“这是凤吹山庄的玄雪花水,专抬外伤,而且是江湖人士眼中评价很高的治痕良方。不过不是买的,是上回在朴林镇抓扒手时,公冶姑娘见我让摊贩的桌子勾破手臂后便送给我。你留着擦,十天半月之后你手上的新口子和旧有细疤便能去除。”傅隐睿旋紧瓷瓶口后递给捡饭儿。
捡饭儿甜着笑却苦着心,谢过他之后收下了。
看看傅隐睿转过身去添柴火的背影,再看着手心里造形圆润讨喜的瓷瓶,捡饭儿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自己和那公冶翔鹃除了若有似无的家仇之外,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成了情敌。
没道理,没道理,真是没道理!
略微松开襟领、月兑下鞋抹,蹲在溪畔拧着手巾擦拭手脚的捡饭儿,为了自己突然明白对傅隐睿的爱慕之意而伤脑筋。
怎么会这样呢?虽然不常相处,但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隐睿二师兄,怎么会因为一同离开铁猴山就对隐睿二师兄起了……呃……“非分之想”?她模模小脸,发觉脸热热的,心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而且隐睿二师兄自己也说过了,等过两年该成亲娶媳妇儿的时候,公冶翔鹃姑娘可是个上门求亲的好对象哩。
唉!鲍冶姑娘人美声甜家大势大,对隐睿二师兄一定又温柔体贴得紧,她这个人矮劲大、无父无母还行过乞的丑姑娘,如果不是运气好成了隐睿二师兄的师妹,怎么还敢妄想隐睿二师兄会多看她一眼呢?
她是个笨姑娘!,她是个丑姑娘!她是个穷姑娘!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姑娘!
捡饭儿不断的在心里头糟蹋自己,期望自个儿能够说服自己真的是个样样不如人的姑娘,好对傅隐睿断了初初萌起的情芽。
不对!
她不笨!她不丑!她也不穷!而且她更不是什么都不会!
捡饭儿猛然睁大眼站直身子。
她想起了自己绝对不是个脑筋不清楚的笨姑娘,也知道自己虽然称不上美艳绝伦却也秀气清丽,而且有个是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长老干爹,师父又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云丫老人,她怎么可能会穷困到哪儿去?再说,姑娘家该会的炊、煮、绣、缝,她明明也都很拿手哩。
怜玉大师兄打从她十岁起,就天天对她耳提面命着,只要是见着了会让她心儿怦怦跳的真命天子,就要赶紧把他拐上手。
他还对她说,如果不好意思或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就告诉他或是师父去一棒子敲昏那个真命天子抱回铁猴山上,免得让其他识货的姑娘率先一步枪走人,到时哭死了也没人会去安慰她。
而且师父和大师兄还每年过年时就兴高采烈的替她打金饰存嫁妆,光是玉环镯子就买了好几对藏在她床底下。
捡饭儿拍拍脸颊,再次提振起精神,在心中大声的告诉自己:有师父和大师兄这么疼我,我没有什么是比不上公冶翔鹃的!
虽然以往捡饭儿总是因怜玉大师兄荒谬的话而摇头苦笑,但她现在倒还真有那股冲动想试一试。
只是……谁来行行好告诉她该怎么试呢?怎么试才不会因觉得丢人而羞惭至死呢?
暗隐睿远远地听见捡饭儿快速站起身子踢翻溪边卵石的声响,还以为她遭受到了什么危险,紧张得想飞奔过去。
但继而看到她嘴里念念有词,一双小手还不断的握拳挥舞,好似因气愤而在抗议些什么,可是她面前分明没有任何人影,他不禁好生纳闷。
“捡饭儿。”傅隐睿一个纵身跃至捡饭儿的面前,关心的询问着:“你还好吧?”
“啊?隐睿二师兄?”红霞窜满双颊,捡饭儿暗自祈祷自已方才的举动没让傅隐睿瞧见。
她披散着一头映着月光柔晕亮泽的黑发,略微松开的衣领露出一截曲线优美、柔润皙白的颈项,使得傅隐睿一双鹰瞳更显幽黑。
月下溪畔的捡饭儿美丽得令他晕眩,尤其是那双盛满他身影的眼眸,看来更是让人迷醉失神。
暗隐睿单手握住捡饭儿的臂膀,想再靠近点,好看仔细她那双眼瞳里的自己,而他也的确在那么做……
“二师兄?”捡饭儿从没见过傅隐睿如此恍惚的神情,而且他靠得越来越近,近得她脸上都已经满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好闻的气息。
暗隐睿让捡饭儿的那句“二师兄”给敲回了神智,着火般的松开五指,后退了数步,离开她身子自然散发出来吸引他靠近的香氛范围。
“咳。”傅隐睿借着轻咳一声移去方才萦回在他身上的迷咒,接着弯身捞起捡饭儿落在溪石上的手巾递给她,嗓音微显生硬地说道:“晚了。该回去火堆旁歇息,免得明日没办法早些起身上路。”
“哦,好。”捡饭儿接过手巾在溪水里洗去砂尘时,想起自己未拢紧的衣领,不禁羞得手忙脚乱赶紧整理好,快速地拿起鞋袜要穿上。
随着捡饭儿拿起另一条干手巾擦拭洁白细瘦脚踝的动作,傅隐睿的双眼似有自主意识般跟了过去。
“隐睿二师兄,请你……转过身去好吗?”捡饭儿红着脸,不需抬头也能敏感地察觉他注视的焦点是在何处。
她自己也觉得纳闷,在铁猴山上将裤管卷到腿上在河边洗衣时,怜玉大师兄有时还在一旁替她拧吧衣物,她从来也没感到不妥或羞涩。
但现在,仅是让隐睿二师兄见到她未着鞋袜的脚踩,她便羞得格十根脚趾头全紧紧的缩起。
这……这是为了什么呢?
“失……失礼。”快速转过身去的傅隐睿,耳根子霎时全热了起来。
她睡得不好,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从来都不太积极争取什么的捡饭儿,无法置信自己竟然会在短短时日内便动了情,尤其当隐睿二师兄说出有考虑过向公冶翔鹃求亲时,她那种似乎被马车碾过胸口的疼痛又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