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骑田岭,寒玉山庄就位在骑田岭后方二里处。
此刻,莫筱蝉正从寒玉山庄回到骑田岭的落脚处。无风闷热的黄昏,燠燥的沉郁随着未消的热浪荡漾在空气中,人坐着不动都已是汗直流了,莫筱蝉却仍是一副清凉净爽的闲散模样儿回到客栈。
可她才一踏进西院,马上就换上另一张懊恼厌烦的不快脸孔了。
“你来做什么?”
瞪着守候在她房门口的四旬中年人,莫筱蝉口气不善地问。那是个身材修长、形貌生冷严峻的中年人,一看即知是个身手超绝的高手,但他回话时却是异常恭谨地半垂下头。
“小姐,院主与夫人让金六来请小姐回去一趟。”
“回去?”莫筱蝉挑高了秀眉,背手踱开两步,,继而斜睨着金六,不屑地问道:“老实告诉我,六叔,这次又是那位名门俊彦在等着我呢?”
“淘淘宫少宫主。”从小看到大,金六很了解莫筱蝉的刁钻顽皮个性和霸道蛮横的脾气,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敢隐瞒,否则就是自找苦头吃了。
双眸蓦然大睁。“唷,这次可大牌了喔,居然连淘淘宫少宫主都请来了!”莫筱蝉颇为意外地低呼。
“粤院威扬,晋楼仰高,青宫阙超,白骨勿回;四雄持力,霸鼎江湖。”
这首简单的歌谣指出了当今武林中四股最大力量:粤境的浩穆院;晋境的铁血楼;青境的淘淘宫和建州的白骨堡。这鼎立江湖的四股雄大力量,其声威俱是非同小可,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长处,但到底谁的武功最盛、份量最足、威望最隆,却无一个明确的比较。
“是房少宫主主动来求亲的,小姐。”金六主动说明。
“是吗?”莫筱蝉冷笑。“我看是爹娘先把我的画像送过去的吧?”
“不,小姐,两个月前他在杭州见过您。”
“两个月前?”莫筱蝉惯眉思索了半天,突地啊了一声。“就那个自以为风流潇洒的无聊家伙?”她猛地翻个白眼。“去,谁要嫁给那种不要脸的小白脸啊!六叔,麻烦你了,回去跟我娘说我的亲事不劳他们费心,我自己安排就可以了。”
“可是”
“不用什么可是了,”莫筱蝉不耐烦地挥挥手。“反正现在我不会回去就是了。你就跟娘说我有空自然会回去看看她,再跟爹说他最好不要随便替我允下亲是,否则我一辈子不回去,叫他自己去嫁好了。”
语毕,她直接回房,在阖上房门前,又追加了一句:“也叫他们不要派人跟着我,否则我照样揍回去!”
金六瞪了半天眼,而后无奈摇头叹息,这位院主的独生爱女连院主夫妇都奈何不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院使?
屋内的莫筱蝉听到一丝衣袂翻飞的声息,便知晓金六已然离去了。她吁了口气推窗察看,果然院落中已不见半条人影,静静的,她趴在窗边沉思起来了。
有多久她没回去过了?
至少也有半年多了吧?算算从十六岁头一回偷溜出来回避相亲开始,这是她出门最久的一次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谁叫爹娘闲闲没事干,老爱找一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回来让她挑选。当然爹娘的眼光的确是不错啦,个个都是一表人才、武功高强的出色人物,可她就是看不上眼。
靶觉就是不对嘛!既然要相处一辈子,自然要挑个感觉对味的,就像他!
莫筱蝉唇边不觉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一想到他,她就想笑,一个和年轻姑娘说话就会脸红的大男人还真是少见哩,尤其他还算是个有点名气的武林中人。既然闯荡江湖,什么没见过?居然见了姑娘家就脸红,这也太夸张了吧?
其实更好的白裘她家多的是,江湖儿女稍微碰撞一下也没什么,可她一见到他面红耳赤地直向她低头道歉的模样,她心中就油然生起一股戏弄他的心思了。这也不能怪她,日子太无聊了嘛。
而他愈是躲开,她就愈想去追他、逗他。然后,在追踪的过程当中,她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趣、很特别的男人。
他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但他在挺身而出挡在弟妹前头面对敌手时,却能表现出凛然无惧的侠客风范;而在另一时刻里,他又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宠溺弟妹的好好大哥,任由弟妹玩弄整治而无计可施。
然后当他再次面对她时,依旧是那个见不得女人、既木讷又老实的呆子,只会夹着尾巴溜之乎也。
她一次次地耍他、玩他,看到他耶副无可奈何、不知所措的模样就开心。不过,她也有些困惑,以往无论玩弄何种对象,她顶多就是个把月就腻了,可对他,她却是乐此不疲。
好几个月来,她始终紧跟在他左右,伺机等待他最悠闲的时刻,再适时给他送去一颗惊心丸,好让他鸡飞狗跳一下。
之后,直到第一次和他开打,她明明可以给他一掌送他飞去云端吃棉花,可她就是不舍,那时她才恍悟自己早就喜欢上对方了,所以才会找借口死缠着对方不放。
这种行为还真是幼稚可笑得很,可这同样不能怪她,她是听过情爱二字,却不曾实际经历体验过,哪知道这种一见到他就心痒痒、甜滋滋,见不到就满心眷恋的感觉就是爱情呢?
然而搞到现在这种状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一切有个完满的大结局。
直接去告诉他她喜欢他吗?
炳!被她耍得这么厉害,他肯定一个字也不会信她的。
那么,除了维持目前的状况外,她还能如何呢?
两条人影慌里慌张地撞进山庄里,再横冲直撞往南院去,沿途一路家丁婢女们连连问安并暗暗摇头不已。
“四少爷、六少爷回来啦。”敢情又闯祸了。
“四少爷、六少爷好。”他们冲得这么急,看来祸闯得还不算小哩。
“四少爷、六少爷,大少爷在书房里算帐呢。”还是赶紧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找不到人,又要惊天动地大呼小叫了。
两条人影一听,忙转往书房,不一会儿,砰一声,两人同时撞进书房里、煞在书桌前直喘气。而书桌后的寒仲轩头也不抬,只是再翻一页帐簿,继续打着算盘。
“又惹麻烦了?”
“大哥,这不能怪我们啊!”
大哥,是他们不对啊!
寒仲书和十五岁的老么寒仲祺抢着说,两人俱是一脸的理直气壮。
“老四,你说。”寒仲轩淡淡道。
“喔。”寒仲书看了看寒仲祺,向寒仲祺直沉眼色。“是这样的,大哥,今儿个一大早,王吉泰,呃,就是那个粮行小开,他找我们上宜章看热闹。你知道的,宜章这几天有庙会,所以我们就去瞧瞧啦,然后”
“然后啊,大哥,我们逛着逛着就看到一伙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欺负良家妇女,”寒仲祺实在忍不住要抢着表现一下自己的无辜。“大哥,我们当然看不过去啦,保护弱小是正义侠士应该做的事嘛,所以”
正义侠士?
寒仲轩也忍不住翻个眼摇摇头。寒仲书一见,忙扯住寒仲祺,示意弟弟让他接下去说。
“所以我们就向前劝告大哥,我们真的是先用劝告的喔,我们好言好语的请他们尽情玩乐,但放过那些姑娘家,人家都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啦。”
“可是他们不听啊,”寒仲祺两手一摊,表示他的无可奈何。“还硬要抓那些姑娘们陪他们乐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