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五星级国际饭店的顶楼,正在举行一场奢华气派的订婚宴。
介绍人正以幽默的口吻祝福两位新人;之后,舒柏昀和岑子黎举起昂贵的香槟,合力将瓶里的酒倾倒在水晶杯搭建起来的金字塔顶端,淡金色的液体缓慢地流泻而下,顿时掌声四起,祝福声不断……
舒柏昀像是聋了一般,严格地说,她完全听不到四周喧哗的声音,只知道她正疏离了理智看着自己──穿着GIORGIOARMANI高级订制服的准新娘,站在不属于自己的场域扮演一个虚幻的角色。
灿华水晶灯下流泻着淡金色的香槟。
接着又是鼓噪声。未婚夫及未婚妻应该适时接吻,象征他们有着坚定永恒的婚约,承诺往结婚的未来相偕同行。
舒柏昀的心思却是跳开现场了。她开始默背母亲(费珍珍)历任五个丈夫的名字,同时感到不可思议,母亲怎么能忍受这么多的承诺被推翻、这么多的永恒幻灭?
凝视岑子黎。他的模样仍然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冰冷深邃的眼眸,似藏着谜样的心绪。
他的眼睛让她想起十二月北国荒漠狂吹的风雪。
而高大挺拔的岑子黎正凝视着舒柏昀。她的模样仍然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冷静理智的明眸,似藏着丰富易变的情感。
她的表情让岑子黎想起一幅油画。光线下,嘴角一抹静谧的微笑,这幅画象征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
宾客鼓噪声不断,岑子黎倾身向前吻了她,坚定、毫不迟疑的一吻,起先舒柏昀误以为岑子黎将轻啄她嘴唇之后结束,他却愈吻愈深,两人的双唇紧密相贴不留一丝喘息的空间,缠绵柔情似水……
在结束的前一秒,岑子黎依旧留恋不舍地吸吮舒柏昀唇中的气息。疑惑停驻在舒柏昀的眼底──她竟然对这个吻不感到排斥,严格地说,她喜欢它,她喜欢岑子黎留在她唇上的味道。
终于,岑子黎缓缓放开她,四周喧哗鼓噪声仍持续不断,乐队正奏起莫札特《费加洛婚礼》的序曲。
就这样,岑子黎和舒柏昀在宾客见证下完成订婚仪式。
舒柏昀搧动黑浓的假睫毛,心虚地偷睨岑子黎一眼。事情还没真正结束,她得将内心隐瞒的事妥善埋藏,不泄露任何一丝讯息,等待适当时机再告诉他真相,但她不敢想象那时冷酷的岑子黎会有什么反应。
此刻,岑子黎尚未觉察舒柏昀的秘密,他只是傲慢地凝视所有的宾客,牵起舒柏昀的手,舞出他们的第一支舞。
第一章
宁静无声的清晨,舒柏昀按下音响开关,巴哈无伴奏大提琴的乐音缓慢划破空气的静寂。
思绪持续盘据在心底,在假日的星期六,舒柏昀起床后自问一个难题:
假如妳是他,一个拥有上百亿资产创投公司的总裁,且身兼岑氏金控集团的负责人,单身未婚,二十九岁,正在寻求结婚的对象。
条件如下:必须拥有财力或权势的家世背景,单身未婚女性最好在二十五岁左右,当然身心灵必须健康,情况良好到足以传宗接代。(至于两人间的感情可以在订婚以至结婚后再慢慢培养,爱情则可有可无,这并非婚姻的必要项目。)
某个机缘──例如长辈的建议下,他遇到一名条件完全符合的女性,两人于五星级的餐厅吃过两次晚餐之后,随即他和她在公众场合、家族的见证下订了婚。
两个月后,却发现名下拥有巨额财富的未婚妻欺骗了他,她既非名媛淑女,亦非豪门世家的遗产继承人。
她拥有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以精神病理学和大脑神经科学为专业研究的精神科医生。
当这个总裁先生发现未婚妻的欺瞒之后,他会怎么做?
一,他会怒不可遏,立刻解除婚约,另寻合适的对象。
二,他会压抑怒气,渐渐疏远两人的关系,再伺机解除婚约。
三,他会气到痛殴她一顿,或威胁要给她难看。
四,其它。
舒柏昀按下音响之后,走进开放式厨房,拿出磨豆机磨了两人份的义大利咖啡豆,然后将粉末装进摩卡壶里,在壶内倒好适量的水,放在瓦斯炉上煮,按下计时的闹钟,她坐在厨房吧台的高脚椅上,内心希望这个答案最好不要是第三个。
不管答案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然而万一他无法控制怒气(有些人的EQ真的不是普通的差),导致第三个结果,对她来说将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舒柏昀发现自己对岑子黎──她的未婚夫,所知有限,才会无法推测他在获知真相后的反应。
闹钟响了,舒柏昀关掉瓦斯炉,将摩卡壶里的浓缩咖啡倒进两个不同的咖啡杯里,第一杯她什么都不加,两、三口轻易喝掉。
令人清醒的咖啡因像是静脉注射,快速流进她的身体,稍微解除早晨起床后思绪紊乱的情况。
一旦大脑思路流畅,舒柏昀便想作出完整的思考──她该如何顺利解除和岑子黎的婚约?她在第二杯的咖啡里倒上新鲜香醇的白乃泡,轻松地盘腿坐在沙发上。
舒柏昀向来不是鲁莽行事的女人,她拥有加州大学实验心理学士学位,又继续深造,获得医学院神经科硕士学位。
她的人格特质冷静且温和,鲜少对他人感到不满或发怒,因为她知道愤怒不仅无济于事,甚至可能加剧事情破坏的程度,对心理造成更大的负担。
话说得清楚些──舒柏昀为什么要欺旅疮子黎,伪装自己是应老先生常居瑞士的孙女应可柔,假称在不久的将来会继承应老先生庞大的遗产?
舒柏昀并非爱慕虚荣,企图钓上一名金龟婿的女人,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帮助她的病人应老先生。
三个月前,应老先生罹患多年的胰脏癌已发展成末期,并且扩散至体内其它器官。祸不单行,应老先生拥有的纺织企业面临转型危机,企业内部已过度老化,跟不上时代潮流,必须改造重整。
澳造重整的前提是需要庞大资金,应老先生虽是富豪,拥有的却是美国多笔不动产,要在短期之内变现不易,现有的资金实在不够,加上癌症已使他体力负荷不了,最后做出不得已的决定,将公司卖给岑子黎,由岑子黎负责募集资金,将纺织公司重整后再卖出。
据应老先生的说法,岑子黎是个冷血无情的商人。岑子黎收购公司的手法可以说是如一群秃鹰啃食荒漠动物尸体般残忍血腥,只要是他想并购的公司,他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它们,手法残酷,无所不用其极,被锁定的公司最后的下场终究难逃股价暴跌,而他最后收购时花费的资金总是少得令人发指。
“我恳求他不要这么对待我的公司,我必须保护股东和员工的基本权益,他们很多人从年轻时就跟着我一直到老,我不希望公司营运到最后,股票变得和废纸没有两样。”应老先生曾经对舒柏昀这么说。
结果,岑子黎说他可以手下留情,条件是应老先生要把孙女应可柔嫁给他。
“他说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应老生先当时以嘲讽的语气说:“那只秃鹰竟想娶我唯一的孙女,他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就想娶她,无非是看上我的遗产,没想到他竟然冷血到这种地步,这件事情已经让我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生命已近终点的最末几个月,应老先生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保证孙女的未来能获得幸福;在这个前提之下,即使为了拯救老旧的纺织公司也不能牺牲自己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