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他。”魏泠岫冷冷地说完,就径直向楼上爷爷魏阿光的卧室走去。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米枫桦伸出右手,在米兰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米米,他这么差劲的话,你就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他!当初是谁说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看,自作自受了吧?!你这丫头,婚姻可不像过家家酒……”
“爷爷,先别说那些扫兴的事了,快点帮忙看看我的脚!魏泠岫说这玩意一旦戴上了,就月兑不下来!我以后可怎么办?”米兰哭丧着脸,把左脚跷了起来。
“不会这么玄乎吧?糟糕,万一有贼看上了你的脚链,一气之下,会不会把你的脚砍下来?”米枫桦打了个寒战。
“爷爷,别说得那么血腥!”米兰娇憨地捂住了他的嘴。她仰着头,娇滴滴地望着比她高许多的爷爷慈祥的脸。
蓦地,魏泠岫的身影跃入了她的眼眶。她呆呆地看着魏泠岫腰杆挺得笔直,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他的脚步声很重,每踏出一步,米兰的心脏就似乎向下沉了一分。
“老李!”他叫了一声。声音很短促,让人难以琢磨。
“孙少爷?”多年主仆关系,让老李在魏泠岫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他惴惴不安地打量着魏泠岫。
“叫医生!”魏泠岫挥了挥手。
“啊!是老爷又不舒服了吗?”老李赶紧拿起电话,虽然有点急,但动作还是有条不紊的。
“不,我刚才说错了。”魏泠岫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倏地抬起头来,他冷静地说,“叫救护车,我模不到爷爷的脉搏,他的身体已经有点冷了……”
“孙少爷!”电话从训练有素的老李手中落到地上,他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望着魏泠岫。
魏泠岫皱了皱眉,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快叫救护车。”
乍一听,他的声音很沉着,可是仔细一听,米兰可以捕捉到他沙哑的尾音。
老李僵硬地站着,他一个劲地舌忝着上唇,一步也动不了。
“唉……”魏泠岫叹了口气,乏力地坐在了沙发上,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第五章
医院走廊上——
米兰坐在长椅上,下意识地攥着自己的手指头。她不时偷偷斜眼瞄一下十步之外的魏泠岫:魏泠岫靠着墙,双臂环抱,笔挺地站着。平淡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
“很抱歉,泠岫。”一位医生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这医生和魏家很熟。米兰很惊讶,除了魏阿光,居然有人能亲昵地叫他“泠岫”。
“他走的时候,痛苦吗?”魏泠岫眼睛望着地板,若有所思地问。
“他是在睡梦中走的。你见过他的脸了,他走得很安详。”医生平静地说。
“嗯。”魏泠岫应了一声。
虽然他还是—张扑克脸,可米兰分明感受到,他身上淡淡地散发着感伤与无奈。一瞬间,米兰踌躇了起来:即使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从礼貌上出发,是不是该走过去说句安慰的话?蓦地,她犯起愁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她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离婚才好?明天、后天、下个星期?还是下个月……
长廊里响起了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一个黑衣男人匆匆向他们走来。
“女士,请问,您就是魏太太吗?”黑衣男人礼貌地向米兰弯下了腰。
“啥?呃……”米兰尴尬地望了魏泠岫一眼。
魏泠岫沉着脸,低声说:“董律师,有什么事对我说。”
“魏先生,魏老先生有一份遗嘱,他生前要求,要当着您的太太和管家,还有一位叫米枫桦的先生宣读。”姓董的律师不亢不卑地说。
“董律师,这里是医院!遗嘱的事,随便找个时间吧!”魏泠岫不悦地提高了声音。
“对不起,先生,魏老先生生前说了,这份遗嘱必须立刻宣读。”董律师没有向魏泠岫让步。
“喷!”魏泠岫蹙紧了眉。
魏泠岫、米兰和她爷爷,还有老李一同坐在董律师位于中环顶楼的办公室。魏泠岫偏着脑袋,冷冷地望着窗外。不知不觉,迷蒙的夜色渐渐隐去,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拂晓前的天空,是苍白无力的。魏泠岫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魏先生……”一个声音远远地飘来。魏泠岫无动于衷,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不想理会。
衣袖忽然被人扯了一下,他不得不集中了注意力。
“董律师叫你。”米兰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哦,什么事?”魏泠岫抬起了眼帘。
“魏泠岫先生,魏老先生遗产的30%将捐献给儿童癌症基金,10%赠送给筲家李慕容,剩下的60%将由您和您的太太均分。您清楚了吗?”
“行了。”魏泠岫耸了耸肩。米兰看着他,只觉得他的心思似乎飞到窗户外面去了。他自己的资产一定不少,不然怎么会对继承遗产的事无动于衷?
米兰可不能这么潇洒。她惴惴不安地想:要是她和魏泠岫马上就离婚了,遗产还归不归她?
“魏太太,您清楚了吗?”董律师转向米兰。
“嗯……我,我想问一个问题,我是否可以自行处理所得的遗产?”米兰怯怯地问。
“当然可以。魏太太,即使将来你们的婚姻结束,遗产仍然归你所有。”董律师凭着职业的敏感,察觉到了米兰心中的疑问。
“哦……”米兰呆呆地点了点头。脸颊上的肌肉绷紧了,这是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米兰感觉得到魏泠岫在观察她,可她低垂着脑袋,不愿意迎上他的目光。
“魏老先生遗嘱的最后—条:他坚决不要任何悼念仪式,只请米枫桦先生把他的骨灰带到家乡广东中山去。”
“爷爷总是这么低调……不过为什么要麻烦米老先生,我去就行。”魏泠岫说。
“魏先生,老先生的遗嘱指明:请米枫桦先生单独把他的骨灰带走,而且越快越好,不麻烦其他的人。”
“我也是其他的人?”魏泠岫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
“对不起,魏先生,遗嘱上是这么写的。”
魏泠岫攥紧了拳头,目光忽然变得凛冽了起来。
他心里不好受。端详着他冷酷的眼神,米兰忽然有了想拉拉他的手,让他沉静下来的冲动。
“魏先生,”董律师公式化的声音忽然缓和了许多,“魏阿光老先生立遗嘱的时候,曾经说过,当听到不让你去送骨灰的话,你一定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老人家猜得没错。他还让我告诉你,他不希望你活在对他的追忆里,逝者已矣,他不喜欢你把时间用来品味过去的记忆。魏老先生只要你快乐……”说到这里,董律师微微一笑,“对了,魏太太,老先生请你把你的活泼分一点给魏先生。”
“啊……”米兰大窘。
魏泠岫垂下了眼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爷爷啊……”他平板冰冷的脸孔终于柔和了一些。
“好!我马上就着手办阿光托给我的事!”米兰行动振的爷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摩拳擦掌地说,“难得阿光如此信任我,我不会让他失望的!孙女婿,我天一亮就处理您爷爷的后事!小米儿,这几天爷爷不能和你们一起瞎胡闹了,乖乖地待在家里啊!听到律师的话了吗,让我孙女婿活泼点!”
待在哪个家里?米兰哭笑不得。爷爷真是个活宝,敢情他是忘了自己要跟魏泠岫离婚的事了,“爷爷……”她向米枫桦使眼色。
“小米儿,别和孙女婿闹别扭!”米枫桦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