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痉挛似的抓住了电话——这个曾经令她深恶痛绝的电话刹那间变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铃——铃——”电话那头有节奏地响着铃。“快接电话!”艾伦在心里大喊着。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终于,传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男性声音,“你好。”
“安德鲁!”艾伦尖叫了起来,在这个时候,安德鲁那波澜不惊的稳定的声音对焦躁不安的她来说,无异于天籁。
“艾伦?你还好吗?怎么样,马上就要当妈妈了,高兴吗?”安德鲁的声音变得兴奋了起来。
“安德鲁,你能帮我把家里的电话弄成来电显示的吗?”
“那有什么难的,举手之劳!不过,艾伦,你这么急着办干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安德鲁的话语饱含了关切之意。一瞬间,艾伦差点就把心中的话向安德鲁和盘托出了。但是,话到了嗓子眼,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心中隐隐的不安感觉让艾伦没有把话说出口。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我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傻丫头!有什么事情尽避找我好了,别不好意思啊,你呀,总是那么矜持。”安德鲁亲呢地说了一句,全然不顾艾伦已经就快做妈妈了——他把艾伦当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孩。
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臂上。听着安德鲁久违的声音,艾伦忽然有了很温暖的感觉。
*****
来电显示的事情总算完成了。安德鲁的效率的确是一流的。得知艾伦找安德鲁来帮忙,西撒的脸阴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艾伦对此视而不见,她顶礼膜拜似的把电话端端正正地放着,希望那个神秘的女人再打电话来。
那个女人一定是有千里眼——她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一天,西撒休息,不用去训练。艾伦相对松弛地睡了个午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猛地醒了过来。
她半撑起自己的身体。心突突地跳着,很快,很不安。难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她捂住自己的心房。好像是在响应她的心思似的,肚子里的宝宝动了一下,轻轻踢了她一脚。这阵子,由于接近临盆,胎儿越长越大,动得少了些。但是,此时此刻,艾伦肚子里的三个宝宝仿佛一下子有了默契,一下接一下地踢着艾伦。动作不大,艾伦不觉得很疼。难道宝宝在催促我下去看看吗?
她站起了身,向楼下走去。她的肚子很沉很沉,为了防止滑倒,艾伦已经养成了慢条斯理、轻手轻脚的习惯。
母亲的房间虚掩着门。有些反常,一般在这个时候,林音都会在厨房里忙碌着——艾伦吃饭的次数已经多了起来。
西撒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他在妈妈的房间里干什么?艾伦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艾太太,我……我很困扰。我、我……”西撒说不下去了。
“唉……”林音也叹了口气。
“我……”西撒艰难地向外吐着字,“我觉得艾伦会不会是产前抑郁症?”
产前抑郁症?艾伦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难道西撒真的觉得她患了产前抑郁症?那么,她是吗?艾伦自己也不清楚。
林音又叹了口气,“唉,说实在的,我也有点怀疑。她最近突然变得多愁善感、疑神疑鬼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常常想起她过去活蹦乱跳的样子。”西撒的声音听起来很惆怅。艾伦愣住了,西撒,你想起过去的我,是不是意味着你不再喜欢现在的我了呢?她很迷茫。
“我想是因为日益临近的分娩让她心情紧张,甚至感到恐惧。她是头一胎,而且又怀了三个宝宝,压力大是难免的。西撒,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艾伦她常常对你使小性子,有时候,就连我这个当妈的也看不过眼了……”林音翻来覆去地说着,艾伦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头很疼。为什么连母亲也觉得她不对?真的是她不对吗……
没由来地,一个金发女郎的形象出现在了艾伦的眼前。这个女郎的身材很好,有着一头阿波罗都会妒忌的金色长发……但是,艾伦看不真切她的脸。女郎的脸是空白的,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可是,她却说话了:艾伦,你以为西撒爱的是你吗?他爱的是我!他很早就嫌你了,你是这么的无趣乏味。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大老远地把你妈妈请来吗?这是因为他厌倦了,他厌倦继续照顾他不爱的女人!可怜哪,你还蒙在鼓里,像一个纯真的傻瓜……
艾伦用力捂住耳朵,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在心里呐喊。踉踉跄跄地,她向楼下跑了过去。
楼下有声音。西撒和林音的谈话中断了。西撒推开房门,向外走去。声音好像是从洗衣房里发出来的。西撒寻声而去——
难以置信地,他看见了他的脏衣服抖了一地,艾伦靠着墙脚,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展开来,审慎地检查着。她的鼻子都快贴到衣服上了,但是她全然不理,只是仔细地翻着、找着……
“艾伦,你在找什么?”西撒目瞪口呆地说道。
艾伦倏地抬起头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西撒,“我、我在找……找金色的头发。”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金色的头发?”西撒百思不得其解。他向艾伦迎了过去,俯身欲拉她起来。猛地,艾伦以与她臃肿身材不相称的速度站了起来,快步向楼上的卧室奔去。
“艾伦,小心,别跑!”西撒叫着,跟在她身后。
卧室的门“砰”的一声在西撒面前关上了。西撒轻轻地扣着门,“艾伦,宝贝儿,开开门好吗?”
没有回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西撒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用力拧着把手——出乎意料,门居然没有锁,随着他拧动把手,门“吱”的一声开了,
“艾伦?”西撒探头进去,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艾伦的影子。
这不可能!她明明进来了!西撒困惑地打量着房间。巨大的衣柜门有一道缝,西撒懵懵懂懂地走过去,把衣柜门完全拉开——
币着的衣服被推开到了一边,艾伦窝在偌大的衣柜里,双臂抱着肩膀,肆无忌惮地哭着——无声地哭着。
“上帝啊……”西撒叫了起来。
第九章
艾伦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由于她的心情不稳定,胎儿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建议她留院待产。
西撒马上就同意了。看到西撒那如释重负的表情,艾伦越发肯定,他已经嫌弃自己了。“怎么办?”她在内心不停地问自己,看着自己日益隆起的月复部,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母亲林音陪着艾伦住在医院里,西撒由于日渐紧凑的赛事,不得不三天两头地在训练场——家——医院不停地跑。看着活泼动人的艾伦变得忧郁沉默,他的心揪了起来。他不喜欢看见艾伦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喜欢。
“艾伦,我明天要到丹麦去踢欧洲冠军联赛,明天晚上可能回不来了。”西撒站在艾伦的床边,徐徐地说着。
“哦,”艾伦淡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知道了。”
西撒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就像被一枚锤子狠狠地捶了一记。他皱起了眉头,宽大的手掌握紧了松开,又握紧。
倏地,他坐在了艾伦床边,握住她的手腕,温柔地问:“艾伦,这阵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心烦哪?说出来给我听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