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安麒、安麟和蓝飞自由自在地走着。若是在学校,他们总会迎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尤其是三个人都走在一起的时候。这些目光有的是赞叹的,有的是羡慕的,也有的是嫉妒怨恨的。然而,在这小镇里,所有的居民都是看着或陪着他们一起长大的,对于镇里的人来说,安家兄弟和蓝家姑娘如果不走在一起,才是有问题了。
终于,他们走到了分岔路口,这里已经可以看见蓝飞家的大门了。
“好了,我就到家了,把行李给我吧。”蓝飞习惯性大咧咧地向一直帮她提着小旅行袋的安麟伸出了手。从小到大,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安家兄弟总会把蓝飞送到这里,然后目送她走进家门。
不过,安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行李递给她。他灿烂地笑了笑,模着自己那副无框眼镜,支吾道:
“阿飞,我想再送你一段路。可以吗?”他蛮不好意思地望着蓝飞,近视眼镜的镜片后面里满是真挚的恳求。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家就在这里,想找一段路走都难啊!”蓝飞诧异地望着一反常态的安麟,心想,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
“没问题,没有一段路我们就把它走出来好了。鲁迅先生不是说过,路是人走出来的吗?哈哈哈——”安麟努力地舒缓着变得有点奇怪的气氛,可是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连安麒都用一种暧昧的眼光望着他。安麟的脸不争气地彻底红了,他急急忙忙地把肩上的背囊取了下来,交到了安麒的手里。“帮我拿回去!”他粗声粗气地向只大他二十分钟的哥哥发号施令。
“安麒不来吗?”蓝飞怯怯地问道。女性天生的敏感让她有点不安起来,声音变得有点发虚了。
安麒友爱地拍了拍蓝飞瘦削的肩膀,“是的,我不来。我要来了,安麟会狠狠地揍我一顿的。不过,你不用害怕,安麟死也不舍得揍你的。”话音未落,安麒迎来了小肮重重的一拳。安麟眼镜片后闪着吃人的凶光,安麒慌忙摆摆手,“不好意思,我说说而已。”
“还站在这里?”安麟一步步向安麒逼近,眼镜框快贴到了安麒的鼻梁。
安麒二话不说,提着一个背囊,背着一个背囊向岔路另一方走去。走出了大概六十米,他又突然回过头,向蓝飞大声喊道:“阿飞,你会有意外惊喜的!”
“这小子到哪里都是一个大喇叭!”安麟忿忿地骂了一句。
蓝飞静静地望着他略显尴尬的脸庞,突然笑出声来:“我们真的要把这短短的一百米路走出长长的一段来吗?”
听了蓝飞取笑的话语,安麟的脸彻头彻尾地变得尴尬气馁了。“我,我……”能言会道的他竟然少有地口吃起来。
蓝飞哈哈大笑,她拉了拉安麟的袖子,抬头望着他害羞的双眼,“不如我先把行李放回家里,然后我们到别的地方走走好吗?”
听了蓝飞体贴的建议,安麟回魂了。他用激动的语调说道:“那再好不过了,等会儿我有点东西给你看,保证你喜欢!”
“好啊,我先把东西放回去,你在这里等我好了。”话音刚落,蓝飞拿过自己的旅行袋,飞快地向家门跑去。纯白的裙子下摆在身后翻飞,配着身上天蓝色的运动衫,她整个人仿佛变成了蓝天下的一只小半子。
“真是一个行动派!”望着她清新的背影,安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翘了起来。
第二章
蓝飞和安麟肩并肩地走在草地上。安麟把蓝飞领到了小镇边上的小山丘上。以前,这里是镇里所有孩子的乐园,放学后,随处可见顽皮的孩子打打闹闹地嬉戏,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不过,在现在的孩子心目中,最痛快的游戏莫过于种类繁多的电玩了。昔日热闹非凡的小山丘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安静了,青草由于缺乏顽皮孩子的踩踏,已经高过脚踝了。
蓝飞伸开双臂,在开阔的草地上轻轻地转了几个圈。“真舒服!以前,我们来这里是贪图它热闹,现在,却是贪图它清静了。”
“是啊,我们长大了,很多东西都变了。”安麟若有所思地答道。
蓝飞挑了一块草没那么高的地方坐下,她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安麟也坐下来。黄昏就要来临,天空中原本清新的蔚蓝色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暖的橘黄色所渐渐取代了。蓝飞望着无垠的天空,小声说:“不过你们这两只麒麟依然没有变。”
“不会吧,难道我没变成熟一点吗?”
“你和安麒呀,永远都是那个样。一个像哥哥,一个像弟弟。现在,虽然安麒的外表看起来有那么几分桀骜,但他骨子里还是一样的稳重;你呢,虽然理着平头,戴着眼镜——”蓝飞转过身把安麟挺直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可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飞扬开朗。”蓝飞望着安麟由于四百度近视,稍稍有点突的墨黑眼珠说道。
“那你喜欢沉稳的,还是喜欢飞扬的?”突然,安麟认真地问了一句,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蓝飞。
“真有意思,你因为近视而微突的眼球一点也不难看,反而还替你加深了轮廓耶。”男人认真的表情把蓝飞吓住了。
“坏阿飞,告诉我。”安麟抓住了蓝飞的手腕。
黄昏的晚风无声地吹着,轻轻地扬起了安麟的衣领,缓缓地拂起了蓝飞的头发。在一片寂静中,蓝飞宛尔一笑,倏地站了起来,挣月兑了安麟的双手,边跑边笑着喊:“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
安麟苦笑着望着女孩调皮的身影,站起身喊道:“别往那边跑,到大榕树下去,我有东西送给你——”
在翠绿的山丘上,傲然挺立着几棵上了年纪的榕树。其中最粗壮的一棵,深深扎根在面向小镇的半山腰上,枝叶向四面八方伸展着,仿佛庇佑着小镇。在它最粗的分枝上,挂着一架简单、质朴的秋千,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摆动,如同在发出邀请。
蓝飞看看秋千,又看看安麟,只觉得不可思议,
“是你做的?”
“是啊,自从小时候父母为我们做的秋千坏了后,就再也没有人在这里做秋千了。”
“不,不是再也没有人,有你!”蓝飞注视着安麟,并不算大的双瞳透露出喜悦的光芒,灼人眼,迷人心。
蓝飞走向秋千,轻轻坐下。“啊,你还在木板上薄薄地涂了一层清漆,使木板既不扎人,又保留了它原有的颜色,你真细心!”蓝飞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原木的颜色,我不想改变它。”
蓝飞笑了,“我说的话你每一句都会记得的。”
安麟也笑了,“生日快乐,阿飞!”
蓝飞诧异地望着安麟,“我一个星期前刚过了生日啊!”
“我问过你妈了,今天是你农历的生日。”安麟低沉的嗓音温柔地响着,细细地拨动着蓝飞的心弦。
“你——”
“哈哈,其实是你西历生日的生日时,我来不及把秋千做好。”安麟模着头,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向蓝飞俯下了身。
“你的睑干吗贴我这么近?”蓝飞的脸有点红了。
“因为你刚才拿了我的眼镜,我现在看不清楚你。”
蓝飞赶忙把自己别在衣领的眼镜拿了出来,“给你。”
安麟戴上了眼镜,稍稍后退了一步。
蓝飞坐在秋千上,一边轻轻地荡着,一边说道: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的秋千荡得是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