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一样。”居长舜望着儿子,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他手上的竹篮上。“第一次看你吃宵夜,怎么?晚膳没吃饱,肚子饿?”
“是。”居无言简单回应,他并没有说谎,只是没说明是谁肚子饿罢了。
居老爷抚着胡子,对着儿子笑了笑道:“正好,我也有点饿,咱们父子俩乾脆一起用膳,顺便聊聊。”
居无言瞧着爹亲那欲盖弥彰的笑容,摆明了“我有问题想问你”。
他急着要给西施送膳,可没时间陪他们玩!
“爹若真的饿了,想吃宵夜,厨子应该还没来得及睡下,爹可以再去把厨子叫起来,做几道您爱吃的菜,然后和躲在树后的娘一起享用,孩儿就不奉陪了。”居无言提着竹篮,转身就往自个儿的院落走去。
听闻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居无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亦步亦趋、一脸笑意盎然的父亲,以及又赶紧闪身躲到树后的身影。
“爹还有事?”他冷静的问,心头对爹娘幼稚的行为戚到啼笑皆非。
“跟你回『得真园』,今儿个是月圆,咱们一起赏月吃夜宵,聊聊天。”居长舜呵呵笑道。
“爹,孩儿说,不奉陪。”
“为什么?”居长舜反问。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奉陪。”
“难道你房里藏了什么怕爹发现的事吗?”居长舜一副抓着儿子小辫子的模样。以前儿子可没这么多规矩,谁知迁移到这间大宅之后没多久,儿子就定下规矩,他的园子没经过允许不得擅入,包括他们夫妻俩,就连打扫的仆人也得经由他传唤之后,才得以进入。
本来想,儿子可能是为了在自己的园里能自在些,不用担心被识破男儿身,可是连他们夫妻俩都禁,就不是这个原因了吧!
“没有。”居无言淡淡地说。
“既然没有,为什么怕我跟?”居长舜斜睨着儿子。
“如果爹不想让孩儿撒手不管居家的生意的话。”简单一句话,效果奇佳。
“你威胁我?”居长舜不敢置信瞪大眼。
“『女人家』抛头露面总是下好,爹应该能体谅才对。”居无言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明明……”居长舜撇撇唇,没有立场说下去。
“没错,你知我知,但爹敢对外说吗?”
“反正只剩半年左右不是吗?”
“是四个月又十一天。”居无言纠正。打从认识西施之后,他可说是天天算日子。“所以爹愿意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就算只有四个多月也好,是吗?”
居长舜模模鼻子不说话。想当初居家不过是个拥有两家小铺子的小商贩罢了,谁知道将铺子交给十八岁的儿子经营之后,这七年来,不仅扩张到至少两百间铺子,还南来北往的,生意越做越大,更在三年前买下了这栋大园子,搬进来居住。
瞧儿子每天要管的事、要看的帐、要见的人、要解决的问题,他光是看就看得头昏眼花,别说四个多月,四个时辰他都受不了了。
“呵呵,爹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居长舜乾笑两声,挥挥手婉拒儿子的“好意”。
“那么爹就带着娘早些回房安歇吧!”居无言声音温和,可是却非常坚持,并扬声唤道:“娘,您就别这么辛苦的躲在那儿了。”
一会儿,自树后走出一名笑得有些尴尬的中年美妇,她是居母季柔柔。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居无言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挑明了问。
“哦,哪有什么事……”不想自己当炮灰,两夫妻用手肘互相顶来顶去,就是要对方开口。
“爹,娘。”居无言咬牙,脸色微沉。
见儿子沉了脸,居长舜只得吞吞吐吐的说:“就是……那个……哦,我说无言哪,这剩下四个多月的时间,你不会……横生枝节吧?”
居无言挑眉望着爹娘,他与西施来往之事,目前仅有表哥知晓,至于西施那边,他打一开始就言明希望她能保密,别让第三者获知,西施也一直遵守承诺,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爹今日突出此言,莫非察觉了什么?
“什么枝节?”他沉着反问。
“就是……就是……”居长舜用手肘顶了顶妻子,“换你说。”
“咦?我说?可是你才是一家之主……”
“不不不,一家之主是无言,我不是。”他不仅摇头还挥动双手否认。
“你们……”居无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倏地低暍,“到底说不说!”
季柔柔一惊,月兑口而出,“今儿个有些街坊邻居同我们道贺。”
“道贺?”居无言微微蹙眉。“所为何事?”
“他们说前些日子又看见你和你表哥手牵着手上街,认为我们两家要亲上加亲。”
又来了!
想到为什么会和表哥“手牵手”逛街他就一肚子火。那个该死的表哥就是爱玩他,游戏一玩好几年还是玩不腻,每次有事来找他,或是他去找表哥,总是故伎重施,本以为表哥成了亲之后会收敛,是啦!是收敛了一段时间,可是自从他不小心让表嫂得知他其实是男儿身之后,表哥又开始肆无忌惮,甚至在外人面前,表嫂也会配合表哥,以玩他为乐。
他真的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武,若学武,他就能挣得开表哥的箝制,而不会老是让表哥给要着玩。
“爹娘忘了吗?表哥与表嫂伉俪情深,第二个孩子都快出生了。”居无言很佩服自己竟然还能挤出笑容回答这蠢问题。
“你表哥风流的性子众所皆知,成亲之后虽然收敛了,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栘,加上现下妻子大月复便便,总是……咳,有某些不方便,再加上你的样子和年龄,大家认为你表哥愿意收你为妾,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咱们家也一定会感激涕零。”居长舜好心说出大家心中的猜测。
“无言哪,你不会……不会因为这样就……那个吧?”季柔柔可是担忧极了。打从外甥恢复男儿身之后,这些年来,表兄“妹”偶尔都有些传言传进他们的耳里,举凡牵牵小手、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等等,他们做爹娘的真的很担心,要是儿子对他表哥有意思,那该怎么办才好?
三年前儿子决定搬进城时,他们就忧心忡忡,担心表兄“妹”住得近之后,是不是会更不可收拾?
幸好两年前外甥总算成了亲,他们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平日见见面也就算了,每隔三个月左右,外甥还是会撇下妻子,自个儿跑来找无言,每次一来,两人一定关在得真园里至少两个时辰才会再出现,这事儿好些仆人都知道,流言耳语也就这么传了出去。
“哪个?”居无言沉着脸,明知故问。
“就是……那个……”这次换季柔柔用手肘顶了顶丈夫,“这事儿你说。”
居长舜尴尬的笑了笑,结结巴巴的问:“就是……我们担心,你因为长年扮女装,所以喜欢上……哦,男人,有了那个……龙阳之癖……”
“爹娘放心,要找男人我也会找别的男人,我偏好娇小纤细型的,表哥不是我喜爱的类型。”居无言面无表情的说。
“嗄?”夫妻俩惊愕,“你……你……说笑的吧?”
“爹、娘,孩儿曾经说笑过吗?”这是事实,他不是说笑的,只是话中有陷阱罢了,这句“要找男人也会找别的男人”的前提是,他“要找男人”的话。
看见爹娘震愕的表情,居无言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笑得如沭春风。
“爹娘若没事,孩儿回房了。”对两人微微屈膝一福,完全是姑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