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洪军清马上奔了出去,看见杜吉祥倒在憩心小筑门口,心下一惊,飞快上前。
“杜姑娘?”他蹲在一旁唤道,发现她没反应,赶紧将她抱起,送进屋里。
里面三人一见,立即围了上来。
“她怎么了?”段毓楠蹙眉急问。
“杜姑娘晕倒了!”
“问之,去请大夫;安冬,在那张软榻上铺上被子;军清,把杜姑娘放到杨上。”段毓楠一连串迭声吩咐,没发现自己狂乱的心跳有多么不若平常。
三人立即动作。
良久之后,大夫来了又离去,四人围在软榻旁,看着紧闭着眼,气息浅促的女人。
“看杜姑娘这么有精神,都忘了她还病着呢。”宋问之低声一叹。
“是啊,咱们都忘了。”安冬心里也有愧疚,因为他知道,就算记得他们也不会在乎,管她病得多重,只要不影响她帮主子准备膳食就成了。
“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段毓楠低喃,“你们只想着要她留下为我煮饭,为了我,你们愿意纡尊降贵的向她赔罪,可其实并不是真心认为自己那样对待她有错,对吧?”
三人沉默,算是默认了。
“她在听完安冬的解释之后,其实就决定留下了。”他将自己的观察娓娓道来。“纵使她强调不会再委屈自己,要为自己而活,嘴上说着刁难的话,可是她的行为却背道而驰,不顾自己还病着,只想先为我煮粥,你们道,是因为什么?”
“属下不知……”
“因为她善良。”段毓楠凝望着杨上人,神情不自觉的放柔。“而她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因为我需要。”他抬眼望向三人,“就像我说的,我知晓你们护我心切,不过,你们也该试着抛开用身份地位去衡量他人价值的行为,开始用心去看待别人了。”
“奴才惭愧。”安冬羞愧的低头。
“属下会谨记王爷的教诲。”洪军清和宋问之也一拱手。
“希望如此。”视线停在她脸上,知道她又开始发热,段毓楠于是在软榻边坐下,伸出手轻轻覆在她额上。
其他三人看见主子的举动,皆错愕的面面相觑,这个推那个,那个推另外一个,最后还是由安冬开口。
“二爷,风寒是会传染的,您身子虚弱,太接近杜姑娘的话,恐有传染之虞。”他低声劝说:“让奴才来照顾杜姑娘吧,奴才是太监,比较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
“不用了。”段毓楠没有离开,仍是用自己冰凉的手替她降热。“安冬,隔壁的厢房整理一下,让吉祥居住。”
吉祥?从杜姑娘变成吉祥姑娘,这会儿还直呼姑娘家闺名,这……
“二爷,这样妥当吗?”他迟疑。
段毓楠蹙眉,“有何不妥?”
“二爷,杜姑娘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她一个姑娘家和几个大男人住在同个院落,容易引人非议。”
“庄里有什么人敢乱传话?”他可不认为。
“庄里是无人会多嘴,不过二爷是不是要顾虑一下杜姑娘的感觉?说不定杜姑娘很介意这种事呢。”安冬低声力劝。
“我已经决定了,别再多言。”段毓楠沉声道。
“……是。”算了,住哪里不重要,既然杜姑娘对主子有那么大的用处,破例让她住在小筑里也无妨,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主子用膳。
“二爷,您先用膳吧,这儿让奴才来照顾。”
“等会儿再说。”他依旧拒绝。
三人再次面面相觑,主子对杜姑娘异常的态度,让他们有些不安。
不过不管他们担心什么都是多余的,主子若有什么打算,他们也没有能力改变,眼下比较重要的,还是想办法让主子吃些东西。
安冬拚命思考着怎么劝主子,瞧着主子对杜姑娘的温柔,脑子顿然开了窍,改了一个劝说的方式。
“二爷,那些膳食是杜姑娘抱病为您烹调熬制的,二爷若不用,可就白费杜姑娘的辛劳了。”他故意说得耸动。
段毓楠登时沉默,一会儿,才点点头。
“好吧。问之,你去端盆冷水过来;安冬,你来照顾她,替她降热;军清,你去看看总管派人抓药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就先熬一帖送过来。”
“是。”三人同声领命,各自动作。
段毓楠这才起身,走到一旁桌子坐下,视线越过桌面,又看了榻上的人好一会儿,才端起粥,慢慢的吃下一口。
味道一如记忆中的美味……不,是更好,热热的粥滑过食道,进入长期虚空的胃囊;,想起这是她抱病为自己熬的粥,让他整个胸口都跟着暖了起来。
“很好吃。”他又慢慢的吃下第二口,笑暖,心更暖。“比上次的更好吃。”
安冬惊喜,当下,心中有了决定。
这样一个宝,不把她留在主子身边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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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几日,杜吉祥的风寒几乎痊愈了,加上三餐正常,整个人恢复得比过去更好,神采奕奕,红红润润的,煞是可爱。
段毓楠穿着保暖的狐裘,坐在事先铺上软垫的廊上阶梯,看着在不远处花圃里挖上的她。
这几日,他经常这样,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瞧,有时候瞧着瞧着,便会失了神。
就算她不在,他也会问她的行踪,走到她在的地方——就像现在,然后继续看着她,有时候和她聊天,什么都谈。
真正察觉自己心境变化的关键,是在前天,当他看着她从问之手中接过她的东西,对着问之漾出好美的笑容,而他竟嫉妒起问之时,就知道自己对她产生了占有欲,希望她只对他一个人笑,只看他一个人,只和他在一起。
他喜欢她。
“你在做什么?”看着她整出一块长约三丈,宽一丈的土地,他好奇的问。
“松土。”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她很有朝气的拾眼望向他。
段毓楠轻笑。他也发现自己和她在一起,心情很容易处于“愉悦”的状态,好似和她在一起,快乐就是这么容易。
“嗯,我想这点我还看得出来。”他忍不住微微调侃,“我问的是,你准备拿这块地做什么?”
“喔!”几天下来,她已经很习惯这个主子动不动就出现,更习惯他促狭的表情。“我要种一些药草和香草,就是宋爷帮我拿回来的那几包种子。”
问之拿回来的东西还不少,除了她之前说的食谱,刚刚说的种子之外,还有好几包“乾草”,以及数包用“乾草”磨成的粉末,香味不同,有他熟悉的——这几日膳食中的味道,但大部份是他还不曾闻过的。
“现在?腊月天?”
“不是啦,现在这个是播种前的准备工作,因为是新地,所以要让它变成适合那些药草生长的环境,今天松上和施第一次底肥,立春时施第二次肥,惊蛰的时候松第二次上,施第三次肥,到了春分,就能播种了。”
“这么麻烦啊!”
“其实还好,这些药草很有趣,虽然事前准备工作挺麻烦的,可是种子发芽出上之后,几乎就不必太管它们,不能施肥也不能浇水,它们也不会长虫,只需要在拔除杂草的时候注意,别不小心把它们当杂草拔掉就行了。”
段毓楠又笑了。
“不能直接到药铺子买吗?”他问。
“买不到的。”她笑着摇头。
“为什么?”
“因为这些药草不常见,也很不起眼,知道它们功用的人更是稀少,就算平时在山林野地看见野生的,也不会引起注意,所以不可能在药铺子看见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