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我面前,可以拿下来了吧?有色隐形眼镜带久了对眼睛不好喔!”林雅噘着唇,斜睨着他。
屈宗毅微笑点头,将将拖盘放在靠近阳台的小咖啡桌上。
“哇,我的最爱!”林雅欢呼一声,三两步奔了过来,在藤椅上坐下,等着。
屈宗毅失笑,她的“最”爱真多。
“果冻是我昨天晚上就做好的,冰到现在最好吃。”知道她今天会回来,所以昨晚特地为她做的。
屈宗毅将果冻放在她面前,再将小花匙递给她,然后走到浴室,先卸下自己的伪装,恢复金发蓝眼的外貌,然后拿了一条毛巾出来,站在她身后帮她擦拭湿答答的头发。
“谢谢。”林雅甜蜜的仰头对他一笑,心满意足的吃着冰凉的果冻和花茶。
“这一趟飞得还顺利吗?”屈宗毅轻声地问。
“一点也不,简直是一场混乱!”林雅一边吃,一边开始做报告。“我们公司愈来愈糟糕了,经济舱全满有两百二十个人耶,结果才上五个组员,平均等于一个组员要服务四十四个旅客,这种品质和空安怎么可能上得来呢!不幸遇到澳洲来的客人就更惨了。”
“你遇到了?”屈宗毅轻声问,拿起吹风机帮她吹干头皮,模了模她的头发,已经半干,拿过梳子替她梳理。
“每一趟都会遇到一些啦,那个不重要,反正我自有一副应付的办法。”
“喔,说来听听。”屈宗毅笑问。
“像这次,经济舱就有一个日本猪哥,动不动就按铃,组员过去,他就动口兼动手,负责他那区域的组员遭到他的咸猪手,客气的跟他反应,他当不是没怎样,可是后来竟然跑到GALLEY来骂那个组员,骂到那个年轻妹妹哭了!哭到后来眼睛红肿,有客人按铃她也不好用那张脸出去,我就自告奋勇帮她,服务完客人,走过那只猪旁边的时候,那只猪死性不改,竟然往我的模了一下,要我倒一杯咖啡给他!”
屈宗毅梳发的手一顿,身子微倾向前,看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
“你教训了那个客人了?”
“唉呀,怎么可能嘛!呵呵呵,公司政策就是以客为尊,我们空服员都嘛要忍气吞声,客人伸出咸猪手,我们还要面带微笑的说谢谢,这是我的荣幸……我呸!”
屈宗毅轻笑,果然,他的雅雅才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你怎么做的?”他问。
“嘻嘻,其实这也是学前辈的招数啦,记不记得以前在电视看过,一位长荣的空姐上谈话节目?”她笑问。
“嗯,记得。”他记得那个节目,因为是谈论空姐的辛酸,所以他看得特别认真,还和她讨论过,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是不是都曾遇过。
“她说如果遇到这种事,就要当大家的面,口气要有礼,但是音量要大的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确定了他的‘犯罪行为’,然后给他两个选择,问他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如果是前者,请他道个歉,如果是后者,就客气的‘威胁’他,要报告客务经理,请经理联络航警,等飞机抵达目的地之后,航警就会来接他,他就必须向航警解释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最后再问他一句,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结果那只猪涨红了脸,因为很多人都听到了,很多视线都在看他,他觉得丢脸,只好乖乖道歉。”林雅耸耸肩。“这已经成为我们处理事情的标准程序了。”
“事后他没有像对那个新人那样,私底下跑去骂你吗?”
“没有,他不敢。”林雅哼了哼。“问话是要有技巧的,选择题往往比是非题更容易达到我们的目的,因为通常人类的潜意识里,遇到问题,最直接的反应当然会选择对自己比较有益的答案,像这件事,我出选择题,让他选‘故意’,或是‘不小心’,他一定选不小心。可是那个年轻妹妹出的是是非题,问他的是‘有’、或是‘没有’,他当然说没有,既然没有,就更理直气壮骂人了。”
屈宗毅面带温柔的笑意,静静的听着这暌违了两个星期的声音。
“像上次我们不是到麦当劳的得来速点餐吗?明明没有预定要买薯条的,可是点完餐之后,那个工读生就接着问我们,要大薯、中薯还是小薯,结果我就说小薯,你看,这就是有利的选择题,如果他问我的是要不要薯条,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要。”
屈宗毅轻笑,是啊,他还记得事后当她吃着薯条的时候,还一边吃一边疑问,她为什么要买薯条呢!
“说实在的,在经济舱,一忙起来真的是像打仗,所以有时后察觉被模了,也很难判断客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很多组员又怕说错话误会客人,客人会不满,会投诉,所以只能默默的吞忍下来,一趟飞下来,搞不好会憋到得内伤,气死自己。”
“那种人……会恼羞成怒吧!”屈宗毅轻声的说。
“哈,没错,那天我们住宿饭店的时候,那只猪竟然带两个手下来堵我们,打算把我和那个学妹抓回去,结果被我三两下打得屁滚尿流,哼!那只猪总算知道,当他是客人的时候,是受到多大的‘礼遇’!”
屈宗毅皱了皱眉,“他不会善罢干休吧?”
“对啊,他说要投诉,要告我伤害,不过学妹已经早一步报警,我以一档三的时候,我们老总先赶到,接着警察也出现,把那三个人都带走了。就算他要向公司投诉,有老总和警方作证,我绝对站得住脚,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替我担心啦。”
“嗯,那就好。”屈宗毅转身从抽屉拿出一个发圈,替她将头发绑成马尾。“下个月的排班表出来了吗?”
“出来啦!”林雅倒了一杯洛神花茶,咕噜咕噜的喝完,才继续道:“我可以从现在休到九月三号,总共有十天的假期,很棒吧!不过接下来轮到一个礼拜的standby,唉!我恨透了standby的感觉了,这种日子最讨厌听到电话响,如果万一待命的时间差不多是一些烂班的briefing时间,那真的是地狱了,想到我standby的时间当中,有第一烂班印度孟买班,还有第二烂班可伦波班,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我飞到这两个班啊!”
屈宗毅轻笑,不是他没同情心,而是林雅的表情太可爱了。
绑好马尾,林雅刚好也吃完果冻,起身朝他的床铺进攻,直接窝进他的被窝里,深吸了口属于他的气息。
“好累,让我躺一下,晚餐的时候再叫我。”
“好。”屈宗毅在床沿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替她调整冷气,再替她拉好薄被,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屈宗毅……”林雅低喃一声,睁开眼睛望着他。
“不是累了?”屈宗毅温柔的笑望着她。
林雅望着他,一会儿才开口:“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我知道你‘才’二十四岁,怎么?”屈宗毅疑惑的问。二十四岁,他们已经认识十二年了呢。
“你说过,我满二十五岁的时候要娶我,记得吧?”
屈宗毅闻言,温柔的一笑。“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林雅点头,闭上眼睛。
屈宗毅狐疑的望着她。“雅雅,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林雅翻身背对他。
“雅雅,怎么了?”屈宗毅蹙眉,他太了解她了,她的动作很明显是在逃避问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啦!我只是……”林雅叹了口气,转回身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只是飞累了,想回来当只米虫,怕你忘了,我就没人养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