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眨眨眼,好一会儿,微弱的白光中终于浮现一道模糊的暗影,可也仅止于此,他的眼睛……怎么了?
“请问……”他费力的开口,却声如蚊蚋,低喘了一阵,再次费力出声,“有没有……一个……孩子……”
“韩向柏吗?你安心,他很好,早就痊愈了。”鲁非说。
太好了,没事就好!雪豹松了口气之后,差点又晕了过去。
“先喝药。”鲁非单手将他扶起,药碗凑到他唇边,喂他喝药。
他吞咽得有些困难,每咽下一口,就恶心得想吐,也真的溢出了几口,最后终于勉强的将药喝完。
“多谢……”奇怪,都靠那么近了,为什么他依然只看见一道模糊的暗影?
鲁非没说什么,只是将他放倒之后,把碗放回桌上。
“请问……向柏人在哪里?”
“他回家拿银子。”
回荒谷?拿银子?
“你们两个的救命费,云大娘要价一万两银。”鲁非老实的告知。
一万两?!
雪豹非常震惊,这叫云大娘的还真敢开口啊!
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他向来不会太看重,而且只要向柏没事,就算一百万两他也会想办法支付。
“请问,我躺多久了?”似乎恢复了些许气力,说起话来虽然还是有些气虚,但至少不会再断断续续。
“快一个月了。”鲁非回答。看了他一眼,主动再道:“你师侄离开十二天了。”而奇怪的是,熊欣限那孩子十天内回来,今天都第十二天了,她却没有说到做到,还让这人安稳的躺在这里,没有叫人扛出去丢弃。
不是说她真的会见死不救,只是她一向言出必行,维持“黑心肠的云大娘”这个名声不遗余力,所以一定会轰轰烈烈的将他赶出去,闹得人尽皆知,然后再让水枫从后头偷偷的把人带回来照顾。
当然,还有一点,她绝对不会明说要水枫那么做,而是捏准了水枫善良的性情,只要稍一提点,她就会救人了。
唉,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
雪豹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不过如果从环山到荒谷的路程,若照他身强体健时的脚程来算,兼程赶路,来回至少也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向柏就需要更久了。
“休息吧,你除了新伤和毒之外,旧伤似乎也复发了,要痊愈还需很长一段时间,必须好好休养。”鲁非对他说。
“请等一下……”他有些虚软的闭上眼,他的确很累,已经有两三年没这种虚弱的感觉了,可是……
“还有问题吗?”鲁非疑问。
“我的眼睛受伤了吗?为什么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他讶异,立刻上前,仔细的诊视他的双眼。“对光有些微的反应,你完全看不见吗?”
“面向光亮的地方时,只看得到一片微弱的白光和模糊的暗影,大概可以从暗影的形状猜出是什么东西。”
鲁非闻言,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又仔细专注的帮他把脉,花费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最后点点头。
“你是直接受到金翎蛇攻击,蛇毒伤到你的眼睛,暂时失去了视力。”
“暂时?”
“放心,这种伤害是暂时的,我会帮你配药,不用多久会恢复,端看伤害程度的大小,快则数日,慢则数月。”
雪豹安下心,是暂时的就好,如果他的眼睛瞎了,不知道又要拖累他人到什么程度,而且……他还要找到熊欣,不能失明!
“休息吧,有什么疑问等你康复一些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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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晚秋,白天的日头依然散发着秋老虎的威力,而经过夜的洗涤之后,清晨的微风变得冷凉。
熊欣捧着一只拖盘,盘上放置着一碗熬过大骨与养生药材的粥品,以及一碗汤药,跟在鲁非身后来到一间房前,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定了进去。
知道雪豹可以移动之后,她便要鲁非将雪豹移出西院,转到东院,住进这间舒适宽敞的寝房,好方便照料。
将托盘放置在桌上,掀开垂地纱帘走进内室,床上的人尚未苏醒。
她静静的立在床边,痴然地望着雪豹沉睡的俊颜,等待鲁非诊脉结束。
五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懊悔,如果当年她知道她的做法会造成那样的后果,她绝对不会选择那样做!
现在想想,是她太看轻了他对她的感情,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时光亦不能重头,因此,她只能活在无边无际的懊悔中。
然而,当一直以为已经被自己害死的人,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出现在眼前,那种震惊、错愕、惊喜,实在是言语难以形容。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还远远比不上得知因为自己的冷血无情,又差点害死他一次时所受到的震撼!
“不要胡思乱想了。”鲁非的声音轻轻响起。
熊欣视线有些朦胧,望向唯一知道她过去,也明白她为什么没把人撵走的鲁非。
“鲁非,如果那天我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直接把人丢出去,或者,我连出面都没有,就直接叫水枫把人轰出去的话,那么他……”环抱住自己,光是想到那种后果,她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你不会的。”他没有丝毫怀疑的说。“你只是那张嘴坏,喜欢装坏人,让人伯你讨厌你,其实你心地很好,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是吗?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为什么你能说得这么肯定?”她苦涩的一笑。
“因为我比你自己还了解你。”他站起身。“也因为我就是证明。”
“那是因为留下你对我有好处。”她狡辩。
“是吗?我可不记得头三年有给过你什么好处,你根本不知道我有什么本事。”他不客气的戳破她的谎言。
熊欣抿唇无语。
“好好照顾他,我会定时过来,有什么问题就过来叫我。””嗯,谢谢你,鲁非。”
他没有回答,转身静静的走出卧房。
她轻轻的在床沿坐下,视线胶着在那张漂亮却仍显憔悴的脸上。
她一点也不像鲁非说的善良,她……痛恨自己!
鲁非说,他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鲁非说,他的身体状况不好,除了伤与毒,还旧伤复发,需要费心调养。
他的旧伤,应该就是五年前几乎让他送了命的那—掌吧?
韩向柏也说,他的伤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既然他的身子那么差,为什么没有留在那个据说像是人间仙境的荒谷好好休养,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们没人阻止他出谷吗?
忍不住握紧拳,压抑住想抚模他的冲动。他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再次行走江湖?
他恨她吧?
肯定是,可是恨不恨她,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在乎的是他的身子,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痊愈才行。
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渴望,伸出微颤的手,犹豫的、轻柔的拂过他紧闭的眼,天知道,从知道是他的时候,她就不想离开,她多渴望守在他床边照顾他!
可是她不行,她不得不离开,甚至对他不闻不问,若非知道他的眼睛暂时失明,她也不敢这样出现。
手突然被抓住,才惊回了她涣散的神智,她对上他的眸,有些惊慌的想挣开。
“你是谁?”雪豹低问,握住的手腕是纤细柔软的,他知道是个姑娘。
熊欣一顿,是啊,她忘了,他看不见她。
深吸口气,心缓缓的镇定下来。
“你的救命恩人。”她说,用着云大娘的口气。
是的,她是云大娘,不是熊欣,没关系的,别慌!
雪豹眨了眨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徐徐的开口,“云大娘?”他听鲁非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