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并非他的江山,属于别人的东西,他在对待时更该小心翼翼,至少,不要让他的恩人悬心。
“好,臣领命。”慕容佩躬身道,“但只此一次,臣不会再试第二次。”
“一次就够了。”离帝将那密封的信函递到他手里,“也因为此事关乎你心,朕才给你一次试探的机会,若换了旁人,你应知道朕会怎么做。”
试也不试,就将嫌疑人秘密处死?
慕容佩深知帝王之术,首要残忍,宫闱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他也可说是司空见惯了。所以,他方才才会心悸吧?
他是在害伯,怕离帝私下了结了那个女子,他已经失去了玉惑,不能再失去她了……
慕容佩的目光有些涣散的游离于御书房之中,或许是心烦意乱中产生的错觉,为何他似乎看见那排书架之后立着一个人影?
好半晌,他才确定,那并非看错,的确有人藏匿在那里,偷听屋内的动静。
那是谁?
能得到离帝默许,在这御书房中偷听的人,偌大的皇宫,恐怕也没有几人……
***
“有美人兮,傍水而居。明眸善睐兮,顾盼有神。月夜生香兮,借来梅花一缕魂——”
慕容佩跨进院门,便听见一阵歌声。
她在心情愉快的时候就喜欢哼唱歌谣,手里做着一些日常的活计,比如摆弄花草或针线,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阳光灿烂的长廊上,他便看到她高兴绣着花。
说实话,她的女红做得并不出色,歌也唱得不好。但慕容佩发现自己就喜欢她这副模样——他的妻子,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抬头看见他回来,她也不起身,只对他嫣然一笑,阳光照得她脸庞更显白皙,像个瓷女圭女圭。
这一刻,她如此美丽,在他眼里,称得上倾国倾城。
“在唱什么歌呢?”慕容佩缓步走过去,习惯地轻抚她的发丝,这是每天回到家,他第一个要做的动作。
“换魂歌。”她巧笑,眨眨明眸。
“换魂歌?”这名字古怪,这歌词细想起来,也着实古怪。
“慕容,你相信这世上有换魂之事吗?”
这首换魂歌,是她自“苏巳巳”那里听来的,据“苏巳巳”猜测,她们俩是因为某种神奇的力量,在同时坠人河中,交换了灵魂。
究竟这是天数,抑或人为,无法得知。然而,有一点她俩能够确定——这一次,倒是因祸得福。
“换魂之事?”慕容佩微微蹙眉,“你也知道,我一向不信怪力乱神。”
的确,像他这样的男子,只信自己双手力所能及之事。
“慕容,假如有一天,我跟玉惑帝姬交换了灵魂……”她试探道,“你会如何?”
他一怔,随后拍拍她的脑袋,“怎么会想到如此奇怪的问题?”
“说嘛说嘛,你会如何?”她缠着他,撒娇耍赖,不肯放过。
“你是你,玉惑是玉惑,”他沉吟半晌,似乎很认真地思考过后,方才回答,“就算交换了灵魂,我想也能认出来吧……”
但他没有认出来,她陪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一直都没认出来。
赵玉惑笑容微敛。这样的答案,让她心中不是滋味。
然而,她不知道,还有一句,慕容佩不敢说出口,怕她生气。
他一直觉得,她和玉惑异常相似,有时候,在迷离恍惚之中,他会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但他是真心爱她,并非把她当成代替品。
这想法十分矛盾,无法自圆其说,他亦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所以,只好沉默。
想着,慕容佩又有些心烦意乱,避开她的目光,掀帘走进屋内。
他自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床头带锁的抽屉,藏纳其中。
盒子里,有离帝交给他的军事密函,或者说,是对枕边人的试探。
他其实希望她没有看见此物,这样无论她是否是细作,都不会掉入陷阱。
然而,他回眸后,却见她站在镜前,不必问,她一定看见了。
“慕容,本月十四,是什么日子?”她忽然笑着问。
“什么?”他的一颗心正处于仓皇之中,有些无法反应。
“是你的生辰啊。”她嗔怪道,“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
“哦……”他满不在乎一笑,“原来是这个。生辰年年都过,也没什么希罕。”
说实话,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生对他而言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生与死都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只不过,在夏楚的时候,玉惑年年给他过生日,他倒也得到片刻愉悦。
他过生日,说实话,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我决定要送你一件特别的生辰贺礼喔。”赵玉惑神秘地道。
“哦?”他挑眉浅笑,“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故意卖关子。
其实,这份礼物要不要送出去,她一直在犹豫,但事到如今,也到了该做出决定的时候。
她打算……把自己的真实身分告诉他。无论他,信或不信。
本想就这样一辈子隐瞒下去,直到他自己发现,但如今看来依他这死脑筋的个性,恐怕再过几辈子也未必猜得出来。
她要对他说,她就是真正的赵玉惑,他朝思暮想的人其实早就来到了他身边,无论风霜雪雨,她都会与他甘苦与共。
若再隐瞒下去,反倒显得她的爱意不诚了,反覆地试探他,有什么意思呢?
已经证明失去了权力与美貌,他依旧这般爱怜疼惜她——这就足够了。
第7章(2)
“在想什么?”他发现她陷入沉思,似有心事,不禁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她连忙搪塞,顾左右面百他,“对了,方才你把什么放进抽屉里了?”
“很好奇吗?”俊颜神情猛地一凝,明显误会了她的话中含意。
“是买了什么礼物要送我吗?”赵玉惑故意拉了拉抽屉,“还上了锁?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找到钥匙,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表情越发深沉,话中有话地道。
“钥匙呢?”她笑盈盈向他索要。
他摊开空空的双手,没有回答。
赵玉惑被勾起了兴致,调皮地扑上前去,胡乱地翻他的衣袖,他的身子迅捷地避开去,看似在与她调笑,其实却在暗地里观察她的神情。
她到底是在与他笑闹,还是另有图谋?
他发现自己真不了解女人,她们怎么可以瞬息之间判若两人?心如海底针,思如天外云。
假如、假如……她真是细作,真如离帝所说……
慕容佩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眼前的情景如此幸福美满,他实在不愿发现这只是阴谋的伪装。
“给我——给我啊——”她不明就里,仍然缠着他不放,可小产后身体尚未恢复,一阵笑闹之后,便觉有些晕眩,膝盖忽然一软,踉舱了一下。
“怎么了?”还好他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她觉得颈后一片冷汗,只能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喘息。
“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必理会。”他搂住她,在她耳边道。
为了她的身子着想,不愿再逗弄她,更不愿她真的打开那个锦盒,招致杀身之祸。
“你以为我真的希罕啊?”半晌,呼吸恢复平稳,她笑得甜甜地闭上眼睛,双手揽着他的腰,轻声撒娇道:“我只想要你像这样抱着我……”
也不知这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但钻入他耳中,却令他心底甜得如尝到花蜜。
慕容佩俯,含住她的唇,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言尽于此,不再多言,总好过说出一些让他意外的话语,徒增烦心……
***
再过几日,便是慕容佩的生辰了。
吃过午膳,赵玉惑特意命车夫载自己前往雪娟坊分店,她早已在那里订制了几套衣裳,今日定要挑一件最最相衬的,为悦己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