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发现她的东西渐渐少了,因为他在这个名为家的地方总是来去匆匆,也因为他从来不曾在乎过她吧!
所以当他去上班之后,她提起最后一件小行李,在他的书桌上摆了一封信,里头是她签好名盖好章的离婚协议书。
当然,她没有告诉他怀孕的事。
“云儿!”
一声呼唤,打醒她神游的意识,她眨眨眼,然后看见缝纫机上已经纠结得不成样的线头,和被她车坏了的蕾丝。
“啊!糟了。”邬云儿连忙放开踏板,抽出蕾丝,“对不起,学姊,只剩这件了,其他的我都收在袋子里,再给我一个小时,我就能做好了。”
“没关系,妳慢慢来,别急。”高怡静偏着头,无奈又心疼的望着她,“妳又在想那个负心汉了?”
“没有啦,只是在发呆,没特别想什么。”邬云儿有些腼觍的垂下头,“专心”的车缝和袋子里的桌巾、椅套、电话套……等同系列的面纸盒套。
斑怡静也不逼问,很意外云儿的丈夫竟然是有名的公子,虽然那天在电话里他听起来似乎很焦急,不过她确信那是她的错觉,因为他和云儿结婚三个多月以来,并没有改变他风流的习性。
就她看来,云儿早就该离开那种男人,甚至连嫁都不该嫁,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提供一个避风港给这个表面依然开朗,可内心却已经千疮百孔的小学妹。
今天她很不幸的在某家餐厅遇到了袁首阳,他看起来依然光鲜亮丽,老婆的失踪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理所当然的,他身边照常有个无骨的女伴,她之所以说“无骨”,是因为那个女人几乎是挂在他的手臂上,坐下来时,也几乎是瘫在他的身上,她实在忍不住要怀疑,他们那副连体婴的模样要怎么用餐?
当然,袁首阳并不认识她,她只是凑巧座位就在他们隔壁,她可以别开眼不看他们,但却没办法关起耳朵。
不过,也因此听到了让她非常惊讶和不解的状况。
当那个女人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有意无意的批评起云儿时,她气得差点跳起来臭骂那对“奸夫婬妇”,可没想到,原本声音还算亲和的袁首阳,突然冷冷的说:“她是我老婆,谁准妳批评她了!”然后在那个女人错愕的表情之下,招来服务生买单,留下那个女人,自己先离开了。
不只那个女人错愕,就连她也呆住了,还听见那个女人马上打电话向某人哭诉,说袁首阳会毫不留情甩了批评他老婆的人的传言原来是真的,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就丢下她走了……
她实在搞不懂,那个袁首阳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云儿到底是什么心态?
“学姊?”发现学姊异常的安静,邬云儿抬起头来,疑惑的唤。
“什么?”高怡静回过神。
“怎么换学姊在发呆啊?”邬云儿失笑。
“我不是在发呆,我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想得这般出神?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她关心的问。
斑怡静偏头认真的审视着她,怀孕两个月的她,完全没有怀孕初期不适的症状──也或许是还没开始。她也没有因为情伤而消瘦,除了偶尔失个神、发个呆,偶尔在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的黯然之外,她让自己过得很好,可是……
“云儿,如果那个人来接妳,妳会回去吗?”
邬云儿愣了愣,脸上闪过不明的情绪,然后垂下眼,微微的、有些自嘲的笑了。
“学姊,他不可能来找我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名了,他肯定迫不及待的去办离婚,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当她还是他老婆的时候他都不在乎了,更何况是毫无关系的人。
“妳确定他一定会办离婚吗?”
“那是当然啊!”她深信不疑。
“如果没有呢?”高怡静追问。
邬云儿微微蹙眉,不解的凝望着她。“学姊,为什么妳会问这种不可能的事呢?”
“妳别管我为什么问,妳只要回答我,如果他没有去办离婚手续,如果他在等妳回去,甚至他来找妳回去,妳会回去吗?”
“老实说,我没办法想象那种情形,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邬云儿有些苦恼,对她来说,学姊说的情况根本是天方夜谭。
对于她的回答,高怡静却有不同的解读,她没有断然的说不回去,就代表她心里还念着、甚至爱着袁首阳,所以仍抱着一丝期望。
“既然妳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那么就听我的,可以吗?”高怡静提议。
“听学姊的?”她有点迷惑。
“对,妳必须答应我,就算他来找妳,妳也不会跟他回去,直到我说可以。”
“为什么学姊要我答应这种事?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要跟他回去,而是不懂学姊这么做的用意。”
“反正妳深信袁首阳绝对不会找妳回去,那么答应我又会怎样?”高怡静笑得颇有深意。
“好吧,我答应妳。”反正他绝对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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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公寓里,到处都是邬云儿的影子。
入口大门上,有她亲手做的门装饰;门把上,套着她亲手做的套子;进门玄关处,坐卧着一只她亲手做的仿真大狼狗;鞋柜旁的穿鞋椅套着浪漫的蕾丝椅垫。
踏进客厅,飘逸精致的窗帘、椅套、桌巾、电话套,乃至于放置在橱柜里各式各样可爱的小布偶、手工艺品……
眼见之处,全都能看到她的影子,除了客厅之外的其他空间里,还有更多更多她曾经存在的痕迹,她是存心的吗?以为他会睹物思人吗?
她太天真了!
把从信箱拿上来的一迭信件丢在茶几上,提着公事包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他的视线又自动锁定在某项物品。
摆在书桌上那一对木雕的日本女圭女圭,他们身上穿的美丽和服,也是出自她的巧手;电话上的防尘套与客厅的样式不一样,显得比较阳刚,与一旁她废物利用做出来的书架、笔筒、信封架三合一置物架同一个花样,很显然是特别设计的。
扁是一张书桌,就发现那么多她亲手做的东西,之前他根本不曾去注意,可是他现在甚至发现到,她做的每样东西的角落处都会有她的“签名”──一朵小小的、灰色的、绣工精致的云。
他懊恼的爬了爬头发,为自己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些无聊的东西上头而烦躁,打开公事包,取出尚未批完的公文,看着看着,思绪又飘远。
他现在为什么在家?以往他都会留在办公室把公事处理完之后才离开,为什么这几天老是带回家处理?家里又没有人在等他,而且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家这么大……
以手抹了抹脸,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公事上,十分钟过去,他烦躁的抛开手中的笔,向后靠在椅背上。
可恶!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思绪老是转到那朵乌云上头?他提早回家只是累了,绝对不是期望能看见她回来了!
起身离开书房,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拿起茶几上的信件一一分类,广告单丢到一边,帐单放到另一边,缴税通知单……
突然,一张广告单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家小辨模的家饰百货的广告单,这一期的广告主打是几套手工家饰系列作品,而每个作品角落上都有一朵小小的、灰色的云。
他猛的站了起来,瞪着广告单上那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