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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无艳 第22页

作者:风聆海

“现下又没外人……”她挽着母亲臂膀,难得撒娇。

打她六岁便被送回净苗寨依亲,说是长舅如父,实情却因钿钿当年乃叛逃有罪之身,无法继承苗教正统。

“没外人?”轻拧女儿手臂,钿钿斜睇随行护送的望江关一眼,嘴上含笑。

“娘!!”铮铮娇嗔,倏地臊红耳根。

“好了好了,不闹你,”钿钿抽捻绣帕,状似拭汗匀面。“倒是说正格地,近来那太公私下提问的喜事,你自个儿怎想?”

“我……”轻咬下唇,铮铮苦笑:“女儿的心思,许是只有那呆鹅不解……”

“会吗?我倒觉主子这些日子对你挺好,百依百顺的,”钿钿劝慰:“毕竟在众人跟前,男人脸皮较薄,只两个人相处时就不一样了。”

“是么?”幽幽唏嘘,她能吗?

她能要到比百依百顺更真切的东西吗?

不觉水雾蒙眼,想着想着痴了。

“关哥哥,多送铮铮一程可好?”

隘村关口,铮铮打发随队先行,与母亲泣泪道别后,转头对望江关说。

“唔……”他正与隘村头人对话,蓦然看见铮铮神色,明白泰半。

人群迅速让钿钿支走,很快,玥池畔只剩他俩。

“乘马还是步行?”望江关问。

“只要与你,不走也行。”铮铮深情凝望;既已豁出,绝不靦腆。

“你……”他吸气,复而叹息。主动牵了两马在左,右手挽她,知她白苗畏水,远远离了湖水漫走,深入树林。

“冤家,原来你真想我走!”铮铮满足依偎,故意探他。

“冤家……”学她苗语,望江关说:“若你不走,如何能留?”

“欸?!”她瞪大。“难不成你都知道了?”

知她这回南来,除了参加馈神,实则隐着一桩重大密谋。

第八章

望族本家与白苗族净苗寨间,关乎望家寨未来发展的势力分赃。

“嗯。”含糊以对。

知道与默认尚有距离,望江关辛苦拿捏。

可铮铮不让。

“那你怎想?”逼他。

“这话你问错了,”望江关摇首,残忍点明:“该问你白苗数百村寨怎想?强邻西极怎想?”

白苗情势复杂,政治上散分不同村寨,宗教却是统一。铮铮身分特殊,既是南白苗大寨“净苗”头人甥女,也是全境共尊的“嫘婺”;一年有半年得绕境掌教,被人当活神崇拜。近来更听说西极蠢动,积极与北白苗数寨接头,目的,大概不月兑依傍在白苗最南的望家港。

“你……为何不问你望家九村怎想?”铮铮气苦。

男与女不是但求两情相悦吗?为何他与她这般乖舛?

血缘、政治、族群,角力、拉拢、斗争……她依着这些与他纠缠周旋了半辈子,好几次直想放弃,可……

“铮铮……”望江关欲言又止,看着她的表情无奈而凄楚。

不,别来了!铮铮恼着捂住他脸,不让他眼睁睁诳她。

“我要你说,亲口跟我说……”铮铮悲泣:“要我不要?”只一句话,她求的不过是全有或全无,教她该放就绝不提起的一句话!

然后事归事,人归人,该爱该恨,清楚明白的创口总比暧昧混乱的暗伤好些。

半晌。

黑暗间望江关开始吻她。

自柔掌,酥麻麻瘫软她心。

“关哥哥你……你别这样……”她欲躲,脚步却不依,呼吸乱了。“说话啊你,别尽折磨……唔……”勾跌进那伟岸胸怀,不知谁绊谁……

风过林稍,青天老远。

他闭眼,专致女体暖香,为得是横流,无可自拔──

依着本能感官,理智会败。

这样,比妥善答她容易,比睁眼说瞎话容易。

比细数关哥哥到底利用铮铮几次容易,比面对畸零不全、根本不知自己所欲为何的望江关容易。

“你……你真想要我……”觑了空,铮铮急喘,抵着望江关心口,气咻咻,丽颜酡红。“这就是答案么?你的心……唔……”

呵,银铃般娇笑轻掠,铮铮信了。

望江关目送,唇脸间胭脂漫散。

他揩落,用的是菂菂为他细心贴放的汗巾。

每日每日,她便像人家媳妇般为他使劲打点,甘愿欢喜,从无怨言。

炳……哈哈……

忽尔感觉无尽悲哀,船锚也似,拖着他直往深渊坠去。

他的心?

他的心大概被狗吃了,残渣不见。

近来,望江关似乎心情不好,连梦里都是。

“咦,这是哪儿?”菂菂环顾四周,仿佛有山、仿佛有树、仿佛有湖、仿佛有天有云有花有草……

今天的梦忒怪,没一处看得清。

“大概是……我娘的墓地吧。”他不肯定,迟疑许久才答。

“那里吗?”她指着远方一处土丘……呃……好吧,眨眼前还是土丘的地方。

场景骤换,两人忽而便身在渔村;丰儿幼时与娘亲独居、现在让居明老人买下纪念的屋子。

“我不知道,”他低语,表情复杂。“那时,他们不让我去给娘送葬,后来几年更是没机会探望。”

“欸?”

“因为我娘不……不贞,”他解释,眼色更黯:“虽然望家寨不禁止女人改嫁,但我娘身分特殊……”

“好过分!你爹也不是从一而终啊!”忍不住打断。推门而入,她拉他:“带我去看看,你好久没回来了吧?”

“不……”他没动。“改天吧,最近时间不对……”

边走边说,场景又换,他与她回到主屋。

“为什么?”她追问。

“很快你便会知道了。”他苦笑,好疲惫的脸。

天光犹昧,不远处,下村渐起喧嚣。

“我反对!主子和铮铮乃叔侄之亲,怎可议婚?!”

“我赞成!主子和铮铮是亲上加亲,大好议婚!!”

“我反对!你们根本就是贪图铮铮身后的苗家势力!”

“我赞成,有人硬是不承认老主母身前丧德败行……”

“你、你污辱先人!”

“在下只陈述事实。”

“事实不都还是捏造?”牧村头人忿忿,““馈神”那几日,我就见你们几人拉着月伯鬼祟商议,原来便为了套招圆谎!”

“话可不能这么说!月伯年纪大了,记忆难免模糊……”旧苗村头人反击:“咱不过帮着推理真相还原当该,您说是吧,月伯?”

叫月伯的老人原在座下吃点心,突被点名,瞪大了眼。

“对啊月伯,老主子那几年到底有没有私下往渔村会主母?”“当年您是老主子身边执马,眼下除您,咱谁也不知真相呐!”人群哄然。

望家寨无论政务事务,原都只归头人私议,然而此事棘手,公开放论有助宣导,凝聚公论倒是其次,“任家酒肆”光做这几日口水生意便够吃许久,众声杂沓。

“俺……咳咳……”可怜月伯让满堂眼光盯着心慌,一口酒水噎了枣糕大呛。

“瞧,之前月伯分明是让你们威胁成招!硬栽主子不是望家男儿!”

“喀,我说呢,当前摆明是有人看不惯咱陆商得利,卯起来挑拨!”

“你……”

“我?我怎样?”两造纷起,眼见便要干架。

“好了好了,”望太公与钿钿二长老从容站起,想是有番敉平之议。

“太公您评评理!”人群仰望。

老人家银髯及胸,当风端立。

“照我说嘛,”顿了顿:“主子当然是望家孩儿……”狺然微笑,“他玄外祖可是我大望历代功臣之首,大伙怎轻易忘了呢?”

欸……众声哗然,鼓噪更甚。

太公向来回护望江关嫡传身分,这会儿却迳自改口?

是耶?非耶?这桩联姻成或不成?

喧嚷间,主位上一泓深邃怅怅然独望天窗。

扁尘纤洒,人群间一双哀眸悲怜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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