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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无艳 第20页

作者:风聆海

黑暗间,他只听见菂菂一遍又一遍问。

你是不是喜欢铮铮?

唉,“馈神”期间人忙事繁……

连睡梦也一团糟糕!

撑头坐起,望江关瞥见几上服饰,窄衣宽裤、白布缠巾,照例由菂菂一手打点,井然有序。唉,他再叹,听那房外静悄,肯定又教她抢溜出门了!

自从“立马”那日,她老躲他。

“关哥哥,关……”摔不及防,铮铮兴冲冲推帘而入,却见他晏起不整。

那披发敞襟的姿容教她俏颜顿晕,情郎跟前,恁她多高身分都得当然放下,芳心激越,不像自己。

“菂菂不在,你自个儿招呼可好,”微笑以对,望江关一贯斯文:“我换上这西岛仪服就来,时辰将届,一会儿得烦你边走边说……”

今日“馈神”轮南村海祭,村民以西岛为主,他为人共主亦从善如流。

“喔,那我在屋外等你……”铮铮边退边说,本想伺候更衣的想法,终是靦腆压下。

唉,一早三叹。

菂菂到底上哪儿了啊?这西岛包头怎系怎歪……

※※※

唉,“馈神”期间人忙事繁……

连想事情都不得安宁!

“菂菂,你在那儿啊?望大哥要急疯了!”过午,屋下迟末末四处寻人。

“怪了,先前不是还见她在院里削芋吗?”告大娘手持菜铲,一干主妇亦帮忙出声:“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该不是往南村寻主子去了吧?”有人问。

“望大哥刚去过,又往别处寻了……”迟末末答道,眼光落向天缺快马行处。

天缺大笨蛋!她忍不住,菜刀拿起便在芋薯上轻刻“缺”字……

和早先划好的“坏爹爹”一道,轻悄悄小心摆好,人却呆了。

呜……她干嘛啊,连对着两颗芋薯都呵护翼翼!

烦!烦死了!

屋瓦上一干芋薯惹她心烦!

叫“父王”和“皇储”的那两颗放烂了待会便丢;叫“木兰”和“昭君”的干净净在一旁摆好;怀里兜了一条“妲己”遗世独立;刻著“哑仆”二字的早削好在篮里等着……

眼前,就那颗划上“铮铮”的瘦长芋薯最是碍眼。

忍不住将它拿离“坏爹爹”更远,再远……

“天下多大?!为何你执意在这儿?为何你偏生喜欢他?”一个人嘟哝对着芋语自语,言辞恳切:“其他人不行吗?你明知他是敬你居多,却还费心尽力……”

“菂菂……你在就快出来吧!”迟末末不放弃喊道:“告大娘要那芋薯熬粥,望大哥……望大哥只差山上没找了……”

“烦死了!”不理屋下叫唤,她索性爬得更高。

有日帮着望江关检修房顶发现屋脊好玩,自此无事便爱爬上坐坐。天高海阔,阳光晃晃;浮云苍狗,风好舒服。

她睡着。

梦里全是铮铮。

妩媚娇妍的铮铮,风情万种的铮铮,成熟优雅的铮铮,众星拱月的铮铮;男人女人老老少少都喜欢的铮铮,可她偏不,就不喜欢!

“你到底怎么了啦……”昏沉间,她被轻拥入怀,熟悉低叹,是望江关。“老这么漫不经心地睡,不栽落也晒伤一半……”

“唔,你回……”她原想佯装平常,可话到嘴边,眼泪直掉。

怎么啦?她也想问自己究竟怎么啦?!

如果她知道就不用来烤太阳了,龇牙咧嘴,不经提醒还真没感觉,原便略显浮肿的脸一定更丑了。

“不要看!”她盖住自己。

忽然懂了,那是妒忌……

因为铮铮有她没有,而她更气自己原本该有,可教药术控制,一时难解。

“不看怎么帮你上药?”望江关皱眉,端察她竟连手背、颈肩都晒伤了。

“那我自己来,”她欲抢,更想他走。“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别使性子……”他坚持,凉膏点上她脸,“这世界除我,大概连你菡姊儿都已管不动你,”弹指殢泪,指月复轻推,匀抹她伤处点点。“你啊你,空学一身细心顾人的本事,怎么就独独亏待自己?”

呜……为何他不干脆是个坏爹爹便好?

坏爹爹就给铮铮了。坏爹爹就不会让她变得这般奇怪。

坏爹爹就不会让她哭了。坏爹爹……呜……疼呐……

坏爹爹的药都是制来专整她的啦!

暮色低郁,两人并坐,归鸟迂回,勾月渐明。

好难得,望江关没逼她下去,凉药抹完也便杵着,彷若他就专程来找她乘凉,看夕看云,看港看天。

“欸,今日“馈神”闭幕,我记得,下村晚间有场烟花盛会……”港湾那头,愈渐扰攘的人潮提醒了她。

这会儿,望江关该是人家主子,教她多占,踰矩了。

“嗯。”他淡应,不以为意。

烟花会重要,菂菂也重要,自然是一件处理过一件,他坚持。

“去啊,别让人说我碍着你,”她打趣,语气装小,就像大伙眼见为凭的菂菂,四年来不高不长丑不隆咚只偶尔怪得可爱不全惹人嫌弃的菂菂。“不然一会儿教铮铮寻来,你那套与她对款的苗衣可还在后院晾着,没法儿讨她欢喜喔!”

“你……”望江关转头,看她半晌,欲言又止。

“我什么?”谈笑站起,忘了自己枯坐已久……

“你果然在意铮铮。”好大刺激。

“哇!”她脚一软麻,扎实实跌进望江关怀里。

“别走,”他捉她,牢扣不放:“把话讲清楚再说。”

“讲什么……啦……”她挣扎,回望却登时怔惘。

“你在气我对吧?“立马”那事?”望江关脸上懊恼,那表情怕是连他自己都陌生。“我没认真让天阔和铮铮对你道歉,教你受委屈了是不?”连日苦思,这是他唯一能找出的答案了,只盼能寻出补偿方法,让她重拾开心最好。

她摇头,又点头,臻首垂落,好半晌不见表情。

“那日情形如此,换我是你,也会这般了结……”许久抬头,她目光飘远。“本来“立马”便是仪式大过实质,铮铮自愿领罪,大伙念她美丽多娇又是外族,加上你师父兼主子护航,望天阔火气再大也都得消,这样睁只眼闭只眼解决最好。”

“可你……”望江关不懂。

相处多年,菂菂从不在乎自己容貌恶丑,遭人讥嘲也不大留心?他更不懂,这么久都不计较了,怎地突然介怀?

“可我本来就是真凶啊!”她嗤笑,别转头去。

“呃……”望江关一呆。这答案不无可能,但他真没想过。

“除了我还能有谁?那日“玥池”祭仪,最后连天缺和末末都让我差去送点心了,整个上村大概不剩五口人,午睡有之,干活有之,真要查起,还怕我变法术抵赖吗?”她叹。“但,望天阔从头到尾没给我一个理由……”

“哪怕他只说因为主屋最近也好,”她哭了,惹得他心间一抽,长臂不自觉环拢。“可他没有,就一口认定;就像大伙后来莫名其妙原谅铮铮一样,没人想过镂妈随铮铮整日与你形影不离,压根不可能做这事,就因铮铮她美、她人缘好,事情便算了结,雨过天青……”

“凭什么?铮铮凭什么?”面对望江关,几日来努力克制的怨怼情绪便崩溃了。“凭什么代人受过?凭什么故作大方?凭什么义正词严?凭什么……呜……凭什么样样都做好兜好……呜……”作啥这样挂意铮铮,她不要,这般不像自己。

“菂菂我……”望江关恍然大悟,责己更甚。

原来是他急于安抚把事想浅了,结果反倒重挫菂菂一击,平白惹她苦闷。

“不干你事!”她推他,不要他安慰。“反正本来,我拉不回天缺那凶马时也在苦恼,不知该如何布局才算妥当……”理智析陈,尽避心口在痛,“如此处理正好,若让我这易犯众怒的丑菂菂认罪,铁教你公私两难,届时事态严重,可不是三言两语巧笑倩兮便可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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