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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无艳 第17页

作者:风聆海

“跟着呢?他没再回来吗?”

“唔,我给他等门等到睡着,后来就天亮啦,”眨眼。“接下两位就最清楚了不是,一早上我来回应门就不下数通,爹爹如果真在,还会不出来见铮姊吗?”

她没扯谎,不过把睡着和睡醒后的实情挑着讲而已。

“你……”名唤镂镂的苗妪气结,说话又不及她流利。

“算了镂妈,咱就等大典时再见关哥哥好了,”轻拢发丝,铮铮语音里难掩失望。“正午大典,你爹会去吧,菂菂?”

“这个自然。”她轻哂。

早叫你去你娘或望太公那儿歇歇不听,现在妆褪了,衣裳也教风沙弄脏,等中午给你关哥哥看到时可就不是最美的啰……

“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铮铮望了望自己已许久不曾跨进的主屋:“如果关哥哥中途回来,麻烦你转告她,铮铮在“老地方”等他。”

“喔,好啊。”她顺手拿起门旁扫帚……

院里掉了一地树果,老让小鸡绊着跌跤。

还有那些被望江关捡回来的病猫伤狗,越生越旺,屎便也多。

“这三年,关哥哥多亏你照顾了,”铮铮转身未远,观望半晌,忍不住开口:“老听他夸你学艺聪明,什么时候我也有福气,能尝尝你巧心发明的糕点。”

“四年啰。”她看铮铮,直盯盯望进她眼底。

“啊?!”

“我认爹爹为亲,已经四年了。”她漫说,随手折了树枝绾发。“还有,铮姊也知我爹这人一心治事,吃用其实不太挑的,倘若铮姊真不嫌弃,回净苗寨前可记得让爹爹告诉我,小妹一定亲手奉上粗点,送铮姊一路顺风。”

望家寨为期半月的“馈神”祭典从今天开始,铮铮虽是几日前便来,但正好碰上望江关出海,一直没会过面。

霍然惊悚,直觉这越丑越让人习惯的女娃可怕。

那笑里藏刀的眼色分明是女人对女人,绝错不了。

※※※

呼──

这一觉睡的望江关神清气爽,掀了帘走出才思不对。

“菂菂!”门口一盅眼熟物事让他好气又好笑,会拿“眠香”迷他的人,全世间找不出第二个。

“这么早?”她闻声而来,看见他发现隐情也不紧张。“下回我该多放一点,五两好像太少……”

“还少?”作势要拧她颊。“寻常人只能用上三钱就够好好睡上一晚了,你想谋害爹亲也不是这么办法!”

“就知你厉害,这才用多了呗!”她吐舌,躲也不躲,直直瞅看他脸。

“作啥这样看?”望江关不自在,走往后院打水。

一会儿馈神大典,他这主礼之人可得沐浴净身。

“看你睡饱,眼不红脸不肿了,我开心嘛!”捧了毛巾跟来,还有豆粉。

本以为找到丰岛,望江关可以轻松些,谁知这两年不但议堂上越吵越凶,头人们不分节候私下约谈的情况也变多了,整日里飞鸽满天,烦不胜烦。

瞧他,明明昨日才从海上北返,今天开始又是望家寨馈神大典,届时望家九村轮流献祭,他明着得寨南寨北四处奔波,暗地等着却是更多地方协商、政治输送,匆匆然,又是半月不得休息。

“多心丫头,”他啐她,目光含笑。“让我睡了这么久,没人找来吗?”

“有啊……”她从不诳他。

“透早,任爷爷便来跟你辞别,说是不想对着祭典人吵,打算和居明爷爷一同到鲸岛上逍遥几天,”掰着手指,如实数来:“后来太叔公、矿村头人、告大娘、望天阔、海爷爷……都来找过,我说你和任爷爷去了居明爷爷那儿,正午大典前必定赶回,他们就都说那大典上见也好没啥要紧,一个个走了。”

望江关失笑,好一招收放无痕的“顺水推舟”,东霖没了这鬼才多端的无艳公主,怪不得这些年撑来辛苦。

“对了,铮姊也找过你。”她帮他解发,一股股拆卸梳开。

望家男子不似东霖有半披散发之风,总是结辫盘实,再用素冠系好。

“铮铮?”望江关漱口净脸的动作顿了顿。

“是啊,她说大典前你若得空,便请到“老地方”会她。”闲话随月兑,她说着浑不在意,取了豆粉和水,轻柔柔抹上他发。“你这头发可以和我木兰皇姐比美呢,几年前我看过一次,又直又亮,菡姐儿偷带我在夜里御风飞行时见到的!”

“想家了吗,菂菂?”心思飞快一转,望江关挑了最直觉的问。

大典当前,铮铮那头势必是赶不及了,顶多接下几日,做主人的多用心,尽力让宾客尽欢、不生嫌隙便行。

“家?”她笑:“我在家啊,想什么?”

“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待在望家寨?”太愕然,来不及察觉心底过喜。

妲己呢?西岛呢?东霖呢?公主呢?说到底,他们不过相依四年……

可那熟稔却似大半人生,连他也不由得怔忡惘然。

“等你真准备赶我时再说啰……”还笑着,她汲了筒清水放好。“剩下,你就月兑了衣服安心洗吧,我去煮饭,保证不偷看。”调皮转开,脑中想的全是前几回梦里故意闹他的好玩模样。

原来,她偶尔在夜里遇到的丰儿,都是望江关不自觉的梦。

苦哈哈居多,小时候的他真没几天快乐。

虚掩柴门,她淘米洗菜。

水声哗哗,一同屋后。

※※※

伏暑天闷,“馈神祭”进行几日,平时防守甚严的望家寨难得洞开。

多年来“有无湾”的“望家港”在国际间打出名号,传统上以追思礼祭为主的馈神习惯也渐渐掺上不同精神。海上陆上,闹哄哄挤进人潮,观礼有之,商贸更甚。

这早,望江关等人依俗前往“玥池”祭祖。

嵢稂山系唯一隘口,也是“望苗大战”结束之地。

当年,望江关的父亲以一当关,死守着让余将残兵卷逃回来。

打竹板,说风凉,想我年少走四方

走四方,多荒唐,望家老寨得称王

得称王,为安邦,年湮代远渐不详

渐不详,亦无妨,有我老汉絮絮张

絮絮张,沸汤汤,流言漫漫定难匡

定难匡,便遭殃,谁……

“怪了,那人在屋外敲打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厨房里,她放下手间纱布,侧耳细听。

……代桃疆,坐中央,历月经年累风霜;累风霜,富家乡,山南山北声名……

“别听了,菂菂,”身旁,约莫二十来岁的一位干瘦姑娘轻声细说:“那人想说什么是假,盼着讨赏才是真!”

“讨赏?”

“是啊,那是唱“莲花落”的乞儿,专往大户人家门口游唱说嘴,因为多是揭人阴私,所以被讲中的人总是花钱消灾,请他远远离开最好。”

“原来是这样啊……”她好奇,“那如果,被讲的人硬是不给钱呢?”

“乞儿就会越讲越露骨,甚至造谣生事,闹着那家人鸡犬不宁。”姑娘打了个寒颤,磨着米浆的粗手顿了顿。

“别怕末末,是在讲我们家呢,不干你事。”她知解,柔笑。

这姑娘便是常在望江关梦里出现的女婴,每逢寨里有事,他总记着将她调来帮忙,趁机重酬,好让她带回去贴补家用。

“可也不能让他继续乱讲啊,主子人善心好,我这……”迟末末穷掏碎银。

“别急,我还想听,”她阻止,只将窗牖推着更开,“最近告大娘和云表姨都忙,我正闷着没人讲故事呢!”

“欸……”迟末末一顿,不知怎么回话才好。

“再说,望家寨的确怪俗忒多,”指向屋外大埕,语气不爽:“看,明明天热,却硬是不给马儿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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