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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无艳 第2页

作者:风聆海

许久前她作过一梦。

月色曳地如水,沁凉凉,远方火光冲天。

远穗宫里难得嘈杂,有人呼喊,她那几乎掩埋的正名──

东霖国无艳公主……

现在这个梦实现了。

他们说,这是祸国预言。

她是他生命中的意外。

抑或者,她的生命因他而扭转?

望江关看着炕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

一时没有答案。

※※※

大半月前,他第一次在五丈原上见她。

他等着,因为那是东霖王族月兑逃时必经之地。

然而,毕竟他和同时埋伏的另外两组人马不同。

他们欲劫,他则心存观望。

没多久,他便觉察那妲己公主手上牵的绝非传言中形影不离的无艳,但亦是姊妹情深呵,顺着妲己目光,他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她。

粗布褐衣、蒙头掩面,夹在一队仆役卫军里,身形伏得比谁都低;长草漫天,隐得她小小的几乎整个人快不见了。

她似乎若有所觉,大难来前踉跄一下。

“围住她们……”

“留活口!”人多的那群突然仗势冲杀,势在必得。

“可恶……”人少的那群这才发现自个儿竟成小螳螂捕蝉,一个不注意便让大螳螂偷吃了。

全是莽夫!

他摇头,不忘对着天缺闲闲指点:军队布阵,人马调度,还有那东霖妲己当真厉害,只可惜不肯乔装的傲气早泄形迹,不然,五丈原下苍郁密林才是她道术施展最佳之所……

一夫当关,亦需天时地利。

“咿!”半聋全哑的天缺难得惊噫。

原来是激战间,那妲己忽将一名仆从变身鹏鸟,似乎打算让妹妹覆抱而去,这当机立断的果决教他暗赞也忧,无艳真身马上就要暴露了,小螳螂那头弓弩厉害,可是他亲身教的。

“该走了,天缺。”重拳招呼。

臭小子不小心便让妲己幻术收了心神,定力不行,他再叹。

“天佑吾国……天佑吾国……”战场上哗声四起,想是妲己败了。

“走吧。”头也不回,他留心另处动静。

他们目的只不让小螳螂漏了形迹,至于妲己无艳……

素昧平生,不甘他事。

运也?命也?

仓促间,他弹石后发先至……

小螳螂的箭镞让他打偏,没直接招呼在她身上,然而距离稍远力道未臻,苍穹下只听得鹏鸟凄鸣,断筝也似直往密林坠去。

好个忠仆,他眼尖,注意到那鹏鸟撑了最后气力,连翻几转硬是将她载落密林边缘;东隔谷壑,人烟迫切在望。

所以他拟思先探小螳螂行处,确定他们已然寻错这才折回;谁知哭啼啼的她埋了仆从却迳自往西。

那恶名彰着的流盗之所,连本地人都得结伴同行。

“走吧?”天缺刚受教训,这回学乖了心冷,打着手势问。

“不……”远望那孤拓背影,他下意识说。

“咦?”彻底教主子今日的反覆无常搞混了,天缺搔首、再搔首,苦脸一张。

“咱们害她失了座骑不是?”他解释,思绪再次收回,“跟一阵吧,反正顺路。”很快定夺。

直至那时,他都还未见她庐山面目。

很显然,她与传说中相去甚远。

御风而行似乎是妲己才有的能力,他们眼前的亡命公主──用走的还会迷路。

“啊!”尤其当她不经意回首,那奇丑相貌不但吓得天缺再次出声,连他也忍不住掉转头去;余光瞥见,女女圭女圭正对来处咬指发怔……

呃,难不成她在林间回绕半天,这才发现情况不对?

“她是谁?”天缺惊魂未定,拉着他咿啊许久才让他将手势看清。

东霖无艳该是姿容绝伦,即使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亦非夸张,为何此等模样?

“唔,有意思的人。”半晌,他嘴上说。

心下亦惑。

臂望她慌张、茫然、哭喊、奔跑、跌跤、昏迷复醒……

最后终于收了眼泪,冷静择定去路。

七弯八拐,还是朝西。

从密林至聚落,他有十成把握她是公主。

笨拙无力的手脚说明她娇生惯养。

不识时务的天真则验证她打小幽居,没遇过坏人。

市集上,小贩漫天要价一颗珍珠一粒馒头,她眨眼不眨。

每逢必问的行径露了意欲,于是一群由北窜来的流民自称西岛之民,她还欢天喜地如获亲人。

原来,她真是无艳……

与妲己同是西岛巫女之后,彼之国破出奔,原是预备返乡吧?

只,西岛在东南啊?她怎么还傻傻地跟着人家往西走?

“咿唔呀啊……”身旁小子没等他示意便追将出去,焦急更甚主人。

连日跟监,天缺不觉对这身分不明却坚毅异常的丑女圭女圭颇具好感,若非他连番阻挠,那无艳也不会白走这许多冤枉路,苦厄尝尽。

可……人各有命,事分徐纡,他只观望,不想干涉太多。

兀自沉吟,望江关缓缓往日落方向踱去。

这也是他的归乡路,没得选地。

※※※

渐离东霖,再西便是炽炼河地,他们该南转了。

“真是,补个粮要多久时间?天缺那小子铁是又跑去探那无艳了!”客栈门口,望江关缚好行李,对着老马自言自语。

老马长嘶一声,望着天缺行去方向,似懂人语。

“说起来,那女女圭女圭的确也怪可怜,只是……”他打了水,看着老马喝着啪答啪答的舒服模样,余下话尾隐在心底。

身世背景养成他内敛谨慎的个性,即使亲近之人,即使独处,或许连他自个儿都遗忘了……他是人,有感觉有情绪会冲动会失控,货真价实的一个人。

半月来,望江关始终用审视估量的眼光看望一切。

那东霖无艳的确比他预期间勇敢。

流民在她珍珠用罄后很快便露出狰狞面目,她没了盘缠,成了真正流民。果月复之物,得用抢的,遮掩蔽处,得用抢的;弱肉强食,凶狠为赢,洞悉这人间炼狱,她很快便转了另番接待。

就像张白纸,刷刷着色越沈越深。因为某种希望之故,她活得出人意表游刃有余,几乎让他以为责任已了,从此陌路,各不相干。

谁知──

“唔唔呀呀……”天缺快马奔回,人还老远,手语便惶急急张舞开来。

她要寻死?他读懂一惊。

不是几日来都好好的?狼狈归狼狈,她够聪明让自己活好,他原笃定。

“救不?”天缺慌归慌,行事间还是谨守交办。主子叮嘱过,此番前来,只为护人不遭枉死,其余听天由命,他们这局外人有所不为。

“看看再说……”望江关给了自己理由,身随意转。

没碰过这样一心求死之人……

树藤遭他暗器鍒断,劲力偷渡,教她掉下高树时顺道扭伤双腿筋骨,本以为女女圭女圭至少可以坐定半天从长计议,谁知她呼痛诅咒之余,竟一爬一伏挪至江边,气也不喘便匍匐栽落。

这回天缺没等他吩咐,早早借了岸边晒网,充作渔郎将她捞起。

他默许天缺假扮渔郎看顾她直至康复,谁知几日后等她手脚能行,竟趁天缺外出,悄悄偷了小刀转遁后山。

望江关气了,顺手抓了身旁树果凌厉射去。

小刀打飞,她腕上无事,握刀的虎口却刮擦出血。

“出来!傍我出来!”聪明如她,知晓有人暗阻。

他换了高树隐身,她无奈他何。

“不出来就别仗着自己厉害妨人自由。”她也火大,朗朗嚷道:“我死我的,其他人少管闲事!”

很有道理,他行事向来讲究自然,没理由碍人心意。

所以,她很顺利地重拾小刀,很顺利擦去草屑,很顺利呵呵两气以求刀锋磨光一死痛快。“菡姊儿,菂菂来了……”她说着,戚戚然闪烁泪光。

什么?!他耳尖,字句听来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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