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呢?他待在县衙里头不出现,说是不想见他伤心的样子。
呵,伤心?要伤心早已伤心过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个时刻来伤心?只是,心里头此刻泛滥的惆怅,却又所为何来?
方才,他已偷偷去她房外瞧过了,瞧见了未盖上红盖头的清心,她很美,或许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红艳的胭脂扑上她的两颊,唇艳如玫瑰,光华闪耀的凤冠戴在头上,让她整个仿若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愈加美艳动人,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可是,她的眼眸中虽有喜色,却无法让他忽视眼底暗藏的无助。是的,无助,他瞧见她心里的想法,知道她此时可能的心态。可是,他帮不了她,也不能去帮她。
长长叹息一声,楼冠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这一身衣裳,是爹命人新做的,说是要给他师傅给好印象,不能在师傅新婚之日穿得太失体面。呵,光鲜亮丽又如何?怎敌得过新郎官的大红蟒袍?
江风,大概是今日里除了柳夫人之外最最开心满足的人了。从早上见到他开始,他的嘴角就挂着满足的笑容,一直未曾消失。那笑容,得意之中带满意,满意之中仿佛含着势在必得的期许。是期许清心很快能成为他的妻吗?若是如此,他当放心,清心嫁他,或者会幸福。
楼冠再扬眸朝柳清心房间的方向望去一眼,才悻悻地踱出了柳府大门。一路上遇到柳家的下人,他们对他都是笑脸相对,完全无视他眼底的落寞。
他得回家去,或者去找大哥,若是再在此待下去,恐怕会愈加不舒服。
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家,因为怕大哥在这个时候讥讽地笑他。唉,他的大哥可不是会看你不开心而放过你的人。
一个人坐在院子中良久,就呆愣坐着,直到夜幕渐渐降临,才感觉到一阵孤单。正要起身,耳旁却传来楼器大惊小敝的叫声,他今日也去柳府帮忙了。
“二少爷,你果然在家里!”他高高兴兴地奔了过来,站到楼冠面前。
楼冠淡然扫他一眼,见他面色红润,喜笑颜开,道:“你喝酒了?”一身酒气,怪不得脸那么红。
“是啊,老爷说我该忙的事已经忙完了,所以让我先回来。”他有些答非所问,楼冠也不想追问,正要举步回房,楼器却一把拉住他。
“二少爷,你跟我走。”
“去哪里?”
楼器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去柳家啊,老爷在找你呢……”他笑呵呵地,仿佛喝醉了酒。
“爹忙着,哪里有可能想到我……”他不想去。
“二少爷!”
楼器拦到他面前,脚步有些踉跄,楼冠蹙眉,“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沉声道。
“二少爷。”楼器当没听见,“老爷让我一定把二少爷带过去,不然要打断我的腿!所以,二少爷,跟我走吧,大少爷不愿意去参加柳小姐的婚事,把老爷气得够呛,二少爷可不能不去啊。”
“楼器,你醉了!”爹早习惯大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生气。
“没有没有醉!”楼器挥了挥手,呵呵笑,“二少爷,嘿嘿……你莫非是不敢去吗?”他凑过头去,让楼冠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不敢去哪里?”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
“自然是柳小姐成亲啊,”楼器仿佛一切了如指掌,“二少爷心里喜欢柳小姐,她成亲你自然不高兴……”他满意地点点头,“嗯,一定是这样,大少爷说得没错!”
楼冠咬牙切齿,“他话可真多!”可恶的大哥,下次别让他逮到痛处!
“嘿……”楼器上前一步,差点跌趴地上,楼冠及时拉住他,“二、二少……少爷……”他笑容依旧,但额上开始冒汗,“二少爷……我……我得跟你走……”开始说胡话。
楼冠无奈,真想一掌打昏他,“你再不住嘴,我把你丢进湖里!”他可不需要个醉客来解剖他此刻的心境!
“湖?”楼器眼眸一敛,汗涔涔自额头冒出,“啊,有点冷……二少爷,湖里可真冷……”双手环住身体。
楼冠见此情形,愣了,“冷?”他直觉得吹来的风带点热气,怎的会冷?而且楼器还在猛地往外冒汗!不对劲!他赶紧伸手捏住他的脉搏——
中毒?!
楼冠大惊!“楼器,你方才做过什么?去过哪里?”他急喊道。他身中“百里笑”之毒,虽然毒未深,但“百里笑”乃是剧毒,一种能让人麻痹神经,到最后昏迷不醒的毒药,厉害至极!他,到底是在哪里中的毒?谁对他下的手?
此时的楼器,已经快神志不清,“二少爷……呵呵……冷……湖里真冷……”
楼冠见状,急忙出手点了他周身大穴,“楼器,说,你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快手?!”心头忽然一紧,一股莫名其妙的怪讶感觉抓住了他,让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想要伸手抓,却无法抓住的感觉能让人发疯。
楼器勉强撑开眼皮,见是楼冠,笑道:“二少爷……”他费力地张嘴,但仍无法抑制笑容,“二少爷,我……我只喝了酒……”
酒!
柳家的喜酒!
楼冠大惊失色,握住楼器肩膀的手收紧,恐惧跃上心头。将楼器交给下人请大夫来看之后,楼冠急忙奔出家门。
清心,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话在心头盘旋,一路伴着他往柳家而去。
☆☆☆
柳家,大门口鲜红的喜灯在夜风中摇曳,划出优雅的弧度。朱漆大门上大红双喜字透着暖暖温度。门里,却是一片寂静。
一种不该有的寂静。
楼冠想也未想,猛推开两扇厚重大门,眼中所及,却让他心惊!
通往大厅的小径上,有一名丫鬟正格格笑着坐在地上,手上还拿着份客人送的礼。她眼神呆滞,似乎已神志不清,却依然笑着。
“发生什么事了?”楼冠心急问道,却只见丫鬟瞧也不瞧他。
“大夫,她怎样?”他回头问在来柳家途中寻的大夫。
“嗯,中毒不深,不过,此毒相当厉害……”
“还有救吗?”
“我自当试试。”
“那么,她交给你了……”当下,急忙奔向前去。他心中一直狂跳不已,生怕见到的,会是——
大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衣着光鲜的客人,每人脸上都红晕满布,不知是喝醉还是怎的。但这种红,却与楼器脸上的一般无二。
“爹?!”在角落里,他见到了闭上眼眸的楼告,他喊着,过了一会才见楼告缓缓睁开眼眸,见是他,虚弱笑道:
“冠儿,你来了……唉,爹真不该强拉你来……”喘息一下,他接着道:“我没事……你……你先去瞧瞧柳丫头怎么样了……”
“爹!”楼冠将此,怎能抛下楼告。
反之,楼告却摇头笑道:“爹平日吃的那些……那些大补丸可不是吃着玩的,没事的……你赶紧去看看吧……”
楼冠思怔一下,替楼告暂时点穴防止毒再深下去,便道:“爹,大夫就来了,你一定要没事!”
“好了好了……”楼告挥挥手。
见到这样的情形,楼冠又随便握了几个人的脉搏,见都似乎暂不会立刻丧命,便扬声让大夫来此处理,自己急忙赶往新房。一路上,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或躺着,或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此时只盼能见到柳清心,这些人,暂时只能交给大夫.
新房,离大厅并不远,但短短的路途,却让他仿佛觉得已经走了有一天一夜之久。
新房的门上也是有红色喜字,此时房门半开半闭,有咳嗽声,从里面传来。此时此刻,或者他该先敲门再进去,但楼冠一时心急,想也未想得冲了进去,然后,脚步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