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他在路上遇到楼冠,在他恳求下收他为徒,并带回沉沙帮。没想到,才两个多月,他的独门绝技“平沙落雁”已被他学会,虽然火候尚欠,但不出一年功夫,他这做师傅的就赶不上了。他初见楼冠,只以为是个略懂武功的年轻人,却未想到他的领悟力如此之高。可惜,现在他没什么能教他的,只能怪自己资质有限。
楼冠现在没功夫注意师傅心里在想什么,他的一双眼睛都放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她的样貌他瞧清楚了,虽不若十八师兄形容的夸张,但微黑的脸却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身形略瘦,却仿佛蕴藏了无限的精力。
楼冠亮晶晶的眸子不舍得离开她。
“唉,我教了十来年的弟子,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师傅唉声叹气,但之中却也隐藏了欣慰,“老大,你去试试自己的功夫到底如何。”
楼冠耳中传进师傅这句话,不免略略惊讶。师傅显然已认定大师兄比不过她,所以才说让大师兄掂量自己的武功。
“师叔。”场中的女子说话了,她直直将目光投过来之时,在楼冠脸上掠过,浅笑道,“师叔想要累死清心吗?师叔的弟子功夫都不弱,即使清心功夫再好,也难以招架连番比试啊。”她话中对自己武功也颇是自信。
楼冠嘴角咧得更大。
“好好好,”师傅捋了捋胡须,笑道,“清心,师叔是太过惊讶了,未考虑到你的状况——不过,这是师叔的大弟子,你与他比过之后,就不用再比了。”他言下之意,是依然不放过她。
楼冠同意。他才见她使了几招,并未瞧清她真正的功夫,到底值不值得他照心中的想法做,他还需观察一下。
柳清心在心中叹息,“好吧,师叔,清心只有遵命了——大师兄,请!”
于是,又一场让楼冠看得精彩的比试于焉展开。
大师兄不似其他弟子,他是跟随师傅最久,也是得到师傅真传的弟子,自然将“平沙落雁”使得自然而且浑实,楼冠倒要看看柳清心是如何应付的。
“哗——”在场的师兄们无不发出赞叹之声,能让大师兄连连使出师傅的独门绝招,这位姑娘当真给他们的惊奇连连啊。
能让楼冠惊奇的,不是现在,而是在大师兄连续使出十一回“平沙落雁”之时。师傅的绝招不像别的招数,一招即完,它的重点在于你能否连续使出同样招数,并且后一次使远比前一次使更有力量。
“‘凤呈天翔’!”师傅惊讶地叫道。
楼冠张大了口,“那据说失传近百年的宝剑?”他赶紧看柳清心手中所握宝剑,剑发红光,略带飞翔之势,当真是凤呈天翔?
“不,真正的‘凤呈天翔’并不单指宝剑,而是剑与剑法的结合。外人只知宝剑乃宝物,孰不知只有剑而无剑法,那是一点用处也无,宝剑也只与其他普通的剑一般无二!但是,没有剑,光有剑法,那威力也不容小觑,自然,若两者结合,那自然非同小可……唉,她从哪里得来这东西?”师傅解释道,眼睛盯着柳清心瞧,惊讶之色不亚于楼冠。末了,自然叹息一番。学武之人大多对此等东西求之若渴,只可惜每人机缘不同,凡事岂可强求。
在场其他师兄们可能不知道,但楼冠对此等神器可是知道甚多。
相传当年江湖之中出现一位千年难遇的高手,他凭借一把剑横行天下,无人匹敌,最轰动的战役是在华山顶上,由江湖上四大门派四大山庄的掌门人齐齐出手,但在百招之后,却依然败在“凤呈天翔”之下,尽避从此之后那位高手消失江湖,但他的武功和他手上握的剑却一直为人所乐道。
百年过去,众人也放弃了寻求,但未想到今日他竟然瞧见了这罕见的宝物!
思想间,柳清心与大师兄的比试已经结束。
师傅上前走到柳清心身边,楼冠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跟了过去,“清心,你这……”他看着她手中的剑。
“这是假的!”柳清心笑了笑,“师叔,此剑虽相似于‘凤呈天翔’,但只是我师傅命人根据图纸打造的,而这套剑法,也是他老人家自创的剑法,并不是师叔所想的那样。”她说得诚恳。
“哦,”师傅朗朗而笑,似乎松了口气,将柳清心递上的剑拿来仔细端详了会,道,“果然是新铸的,我当真是看走眼了……”
柳清心轻轻笑着,抬手拭去额上细小汗珠。连番应战,她脸上现出疲惫之色。她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思想:果然师傅所料没错,唉,她当真不能再使出这套剑法,若是由此引来轩然大波,那么她的烦恼可就没完没了了。
暗暗下了决定,抬起头时,却瞧进一双深深望进自己眼里的眸子。
柳清心呆了呆。师叔身旁的这名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光直直,丝毫不避讳,也不退缩。他眼眸中闪动着晶亮,以及一些笃定。他在笃定什么?而他又看出了什么?她撒了个小谎,也自信编得圆满,无人看出来。
可是,他的眼神却让她犹豫,怀疑自己是否露了什么破绽。
柳清心一怔,回神再看他时,他的眼神依然灼灼,俊秀又带点孩童般纯稚的脸上,是熠熠光华。
她忙收回视线,脸颊微红,心头没来由一动。
他看人的眼神很直接,也很专注,仿佛世间上没有一件事能打动他似的。
“清心,你也累了吧?师叔可把你为难了,来来来,你先到房里歇息一下,沐浴一番,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待回来我派人过来唤你。”
柳清心微微福了福身,“多谢师叔。”
“哪里哪里,”师傅一拍楼冠的肩膀,“你带她去客房。”
楼冠被这么一掌拍上肩头,浑身一震,仿佛才回过神,神情还有些呆滞。
柳清心掩嘴笑了笑,心头乱跳一下。
“师傅?”楼冠茫然问。
“你带清心去客房,别告诉师傅你不高兴啊。”他佯板着脸,口气略略严厉。
“是,师傅!”楼冠听明白了,自然高兴,忙作了手势,让柳清心跟着他走,“柳姑娘,请……”
“劳烦。”柳清心欠了欠身,与师叔暂别,跟上了楼冠脚步。
☆☆☆
走了一段路,楼冠仔细在心中酝酿许久。
柳清心跟随着他,每回抬头,都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他走路有些散漫,但却未让人觉得懒散,反而有种悠闲的感觉。他身上穿着的是师叔弟子穿的衣裳,那么,他是哪一位呢?根据师傅介绍,他门下弟子共有五十多位,以武功排上名的是二十七位,他呢,排在前还是后?又或者只是武功一般的人呢?
柳清心暗暗告诫自己,每回看一个人,总会看到他武功的深浅上头,已警告自己多次,但又故病重犯。世间之人,不会武功的如恒河沙数,怎能以武艺好坏来评判呢?重要的,还是品德吧?可是,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教导,一时之间又怎会短时间内改正?
柳清心咬着下唇,眼睑轻轻合上。
“呀!”她撞到一堵墙——哦不,是他的背,“抱……抱歉……”她低着头道歉,话语怯声声,与方才练武场上的她,判若两人。
“无妨。”楼冠微笑,眼眸中却有惊讶之意。他见她一人低首苦想,似乎烦恼着什么,便停下来等她,哪知道她忽然走了上来,撞到他。之后,她脸上泛起红霞,开口道歉,语气竟然带着羞涩。他初见她时,以为她是朗朗之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小女子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