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灵罗生硬地瞥了眼孙延寿带着温柔笑意的眼,本想对他来个不理不睬,却又无法对他视而不见.只得草草地点了个头。
“让你操心了,对不住……”孙延寿试图缓和沉默的气氛,天知道他长途而来以身体为代价,可不是要一个这样的见面。
“既然知道,何必当初。”上官灵罗的话仍县硬的。
她在生气。孙延寿体会到这一点。
她的面色平静,唇紧抿着,双手搁在膝盖上,正经地坐着。那是以前那个上官灵罗,不是他想见的灵罗。
“灵罗,我……”
“你想要说什么?说完你就可以走了。”上官灵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出这句话的。
“走?”孙延寿不能相信他耳朵里听到的话中有这个字眼。灵罗是赶他吗?在他好不容易来到她面前之后?不,她不会的,“灵罗,我不走,我走了这么长时间来到这里,可不是来被你赶的。”
她瞪眼看着他。
“灵罗……”又是连连咳嗽,孙延寿赶紧用手捂住嘴。咳嗽完了后,他将手伸进被子里,“灵罗,你当真要我走吗?”
她不语。
“灵罗,你说句话好吗?你不说话,好像我们又回到了那初见的时候了。”那时的灵罗疏离地让人难以亲近。
“说什么?”
“随便说说,说……就说你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你呢?”
“什么?”
“你这些天做了什么?”她的口气像个正在责备不懂事的晚辈的长者。
“我坐了二十多天的马车,翻了一……”孙延寿立刻住了口。他说错话了,但,他高兴地看到了灵罗眼底的牵挂和担忧。
“是吗?”上官灵罗觉得自己的心底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着,又好像无比冷静。大概是气过头了吧,她心想,唉,她打小就很少生气,除了那个让她又气又怨又爱的爹爹外,她没恨过什么人。可现在,面对眼前这个温柔地对她笑着,眼底是满心思念的他,她真想狠狠地责备他一顿,但又想为他叹息,还想好好地……好好地拥抱他。
敝异的念头,弄不清复杂的心思是怎生地扰人。
“灵罗,我想你,想见你,便来了。”
这一声,可把上官灵罗给融化了。所有的气所有的怨都化在了这一声让她几乎心折的叫声里。
“唉,你……”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声。她是高兴见到他的,很高兴他能来找她,但——
“你怎么就来了呢。”
“想见你,便来了。”思念能改变一个人,而他就是。他走了自出生以来从未走过的路,来到她的面前,走进她的心里。
“三叔没派人跟着你?”
“我打发他们走了。”他睁眼说着瞎话。不得不说,若她知道他是一个人突然就走没通知任何人,甚至连阿涪都没告诉,她肯定不会太感动而投入他的怀里,一定会气得转身不理他。
“走了?”上官灵罗打开门望了望,才放心地回到位子上。
“放心,不会出什么事。”
两人心知肚明,默契地不说一声。
上官灵罗望着烛火,眼角觑到孙延寿只是呆地呆望着她出神,她心既感到欢喜又感到怪异。他那么明白地表达出他的心意,而她呢?
真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你累了,该睡了。”
好熟悉的话!孙延寿笑了笑。
“你笑什么?”
“灵罗,你还记得我们在云州县城里,第一回见面吗?”孙延寿回忆着过去,“那个时候,你出手救了一个可怜的小泵娘,我还记得,你一出手的风姿……”
“停!”上官灵罗脸红了,“你别再说了。”可把她给吓坏了。没想到这个生病的次数比吃饭还多的孙延寿,竟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来。她一定是对他了解不深,才不知道他是这么样一个让她难以招架的人。
“灵罗,你的武功是不错,难道你不这样认为?”他多希望自己也有一身好武艺,好与她并肩而战。这倒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灵罗,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小泵娘后来怎么样了?”
“谁?”
“云州县城被你救了的那小泵娘。”
“哦……”上官灵罗想起来了,感觉是好久好久以前发生的事。是那个跟她要一两银子却空手而回的小小泵娘,“她?”
她惊问:“你知道她的情形?”
孙延寿神秘地闭了目。
他的样子真是让她不习惯,孙家庄的孙延寿可不是这样的,简直有些让她不知如何应付。
“你怎么不说了?”
“唉,灵罗你……”她可不懂得乐趣,“算了……
版诉你,在你离开后,我就将她带到欧阳家中去了。”
“欧阳?”
“以后让你认识她……此刻小丫头生活得该是平静而幸福的。”小小年纪以后再也不必为了生活而烦恼了。
“那挺好……”上官灵罗也想到一事,“那时那个县太爷的公子将我们关进牢里,而三叔却轻而易举地让县太爷放了我们,这是……”
“那是因为县太爷不敢得罪三叔。”孙延寿很高兴,她肯主动问他一些关于他们的事,她心中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不敢?”
“他怕丢了乌纱帽啊——”
上官灵罗更不明白了。
“这么说吧,你知道我爹和二叔三叔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上官灵罗斜睨他一眼。
“他们是山贼,那个时候县太爷还不是县太爷,他也只不过是山寨里头的一个小人物。后来……”他歇了歇才接着道,“后来爹和二位叔叔决心走正道,大家都不赞成,只有那县太爷跟随了他们。之后……
之后爹和二位叔叔建立了孙家庄,替那个秀才出生的县太爷捐了个小辟做。之后,他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升职到了云州县……尽避爹和叔叔们以及县老爷都已改邪归正,但毕竟还带着山贼的脾性,若是让人知道堂堂的父母官是山贼出生,那还得了……再加上,县太爷有东西在三叔手上,所以才……”至于是什么东西,他没敢问,爹和三叔也没说。肯定是什么把柄,唉。
上官灵罗听得一愣一愣的。
如此复杂?倒不知晓其中还有如此一段故事。
“很长的故事,是不是?”
上官灵罗点头,“嗯。”
孙延寿偏过头道:“所以,世上的事,究竟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灵罗,既然我已走了自己要走的路,结果就是这样的了,不会改变。”
他,怎么又说到那地方去了?
上官灵罗看着他专注的眼,点点头。
孙延寿微笑。
“你该休息了。”
他的笑容微僵。
***www.转载整理***请支持***
夜深人静,孙延寿已经入睡,在院子里的上官灵罗还在望着天上残缺的月儿,发怔。
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的。主动开口找她说话,主动带着她走人他的天地,而今,他竟又抛开了一切,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感动,是不是该回报于他。
今天在篱笆外看到他风尘仆仆的身影,看到他那带着终于如愿的笑容,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中的湿润,她的心是喜悦的。
可是,他突然就昏倒在她面前,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就将她从喜悦的天上带到了地下。她的心一阵抽紧,奔到他身边,只能看到他昏过去的脸,看到他紧闭的眼眸,那个时候她心里十分害怕,连想都不敢想他是不是就此昏过去不再醒来。
那种害怕她到现在仍有余悸!
他曾亲口告诉她,他对她的喜欢。当时她没有回答,可是现在她知道,她对他的心思是相同的,不会少,也不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