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她咬着唇,半晌才敢轻轻地唤他。
“方才我去见了皇上,”他过了片刻才开口,“皇上对我说,你不是公主,还冒充玄妃行刺他……是真的吗?”
他知道了,完全知道了,可为何还要这样问?
笔意羞辱她吗?刁难她吗?
“我……”若离只觉得喉间哽咽,难以启齿。
“我不管皇上怎么说,我只要你亲口回答,”他忽然蹲下,一把握住她的肩,死死的,牢牢的,“如果你说不是,我就相信是皇上故意骗我,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天啊,他在说什么?被气疯了吗?
宁可相信她也不相信皇上?
她该感到受宠若惊吧?可为何还是这样难过,心中那个空怆的黑洞仍在继续淌着血……
“皇上为什么要骗你?”她忽然笑了,凄楚地笑,如一朵殷红的寒梅。
“也许想借机试探我对公主的感情,也许想找机会剥夺我的兵权……”他觉得思绪凌乱不已,“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相信你说的!”
“傻瓜——”她很想抚模他的脸庞,舒缓他的狂躁,“如果我骗你呢?”
“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骗我吗?”燕羽被激怒似的,双手深深掐进她的颈子,“三番两次为了我,连命都不要,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他指间力道很大,掐得她一阵剧烈疼痛,但是再痛也比不上她的心痛。
“对,我是装的。”已经到了这分上,还能指望他能原谅吗?既然难免一死,不如彻底断了他的念头,也让自己可以安心上路。
“你再说一遍!”他额上青筋暴起,低吼道。
“我……”她未语泪先流,伤心把话都堵在心口,让她几乎无法开口。
“若离,不要骗我,”他忽然换了温柔声音,“你是喜欢我的!”
若离?
他……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十二宫取的名字,从来不曾有外人知道……
“奇怪吗?”看着她眼里的诧异,他涩笑,“还记得你给我猜的谜吗?”
谜?
天啊,那个玩笑她都快忘了,可他却还记得。
“若问世间何为贵,离离原上相思草,是月采撷沧一粟,我候伊人芳踪渺。”他低声吟道:“这是一首藏头诗,取每句的第一个字,便是谜底——若离是我。”
没错,若离是我,我是若离。
她早在相识之初,就把名字告诉了他,还以为他会永远蒙在鼓里,没料到,他居然如此聪明。
“若离,你并没有骗我。”燕羽拥住她,柔声说道:“是我太傻,没能早点察觉……”
听闻她行刺之事后,他把这些日子相处的点滴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猛然间就想到了这首诗。
当初,若是他再细心一点,就能发现真相,可他却选择在迷路里徘徊。
只因他舍不得揭穿她……
“燕羽……燕羽……”若离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我是骗你的……从头到尾,我都是骗你……”
“我不信!”他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凝视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刚毅,“言语骗得了人,感觉却不能……”
话方落,他忽然扳起她的下巴,炽热的唇舌猛地冲入她的嘴中。
若离愕然,想挣扎却已被他牢牢俘虏,动弹不得。
“唔……”
她想叫,可是又怕门外侍卫听到,若闯进来局面更为尴尬,只得由他放肆地侵占自己的禁地。
这个吻吻得她天旋地转,待到她清醒过来,已经躺在草席上,衣襟尽解,雪色肌肤袒露无遗。
他牢牢将她压在身下,粗糙的大掌滑过她柔细身子,惊起她一阵羞怯的愉悦。
“羽……不,不要……”
她看着四周阴森高墙,感觉死神就在头顶俯视,然而却在恐惧中产生战栗的快感,让她觉得自己太不知耻……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他的俊颜忽然舒展俊朗笑容,手中的力道猛一阵缓一阵,继续抚模她的身子,热烫的吻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吮吸。
对,她是喜欢他的。
可这有什么用?要上刑场的人,还能谈情说爱吗?
第8章(2)
“若离,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他与她十指交扣,郑重承诺。
“你不恨我?”抬起盈盈大眼,道出深深不解。
“恨?因为你骗过我吗?”他再次笑了,“无论你骗我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是否爱我。”
真的吗?他可以尽释前嫌,只为捉模不定的情感就陪她跳入火坑?
若离忽然觉得,比起眼前的他,自己是多么卑鄙……这世间,还有谁能像他这样,刚正透明,坚定执着到让人心折。
她没有爱错,他就是那个值得她赴汤蹈火的男子……
如何救?何时救?恐怕连他自己也暂时理不清头绪。
若离在天牢中等待,一天,两天,三天……度日如年。
想见他,却又怕他受到牵连。
有时她真恨不得自尽算了,免得害他为自己四处奔波,身涉险境……
一连四日,他都没有来,第五日的时候,却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霁皇?
没错,当魏明扬步入牢门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失望吗?”他微微一笑,“在等燕羽吧?”
他知道了?原来他们在他面前是这么不堪一击,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她,还能重见天日吗?
“这几日可真是折腾燕羽了,听说他找了好些高手准备劫狱。”魏明扬语带嘲讽,“他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真能逃过朕的耳目?”
“不关他的事!”若离月兑口道:“是我让他做的,碍于从前的情分,他不得不答应——皇上要惩治,就治我一个人好了!”
“果然夫妻情深,看来燕羽没爱错人。”他似笑非笑地说:“你以为朕会治他的罪吗?”
难道不是?
若离愣住,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若离姑娘,你本姓简,对吧?”魏明扬忽然道。
怎么……他……连这个都知道了?果然不愧是霁皇。
“昔日礼部侍郎简毓柱的女儿?”不只是姓,就连她的根底也在数日之内打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得不服。
“没错,”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身份,“当年枉死的简毓柱正是家父。”
“因为父亲之死,心中不服,才投靠十二宫的吧?”
“投靠二字不妥,”若离反驳,“十二宫宫主对我有救命大恩,我为他效力,无怨无悔。”
“有情有义的好姑娘!”魏明扬点头,似在赞叹,“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能与燕羽在一起了。”
“为何?”她心中一紧。
“你应该知道,当年简毓柱之所以惨遭横祸,是因为茹妃之事吧?”
“知道。”
“那你又知道,茹妃之事,是谁揭发的?”
“谁?”
“你的爱郎——燕羽。”
一字一句,如箭穿心。她脚下一个踉跄,猛然扶住墙壁。
“不……”她摇头,“那时,他只是一个少年……”
“多嘴的少年。”魏明扬一笑。
她该相信吗?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竟是如今的心上人……
“恨他吗?”他似在看好戏。
这个问题如当头棒喝,逼得若离不得不面对现实,仔细思考。
恨他吗?
好矛盾的一个问题。按理说,她应该恨之入骨,甚至手刃仇人,替父亲报仇。
但她心里一片空茫,所有的恨意仿佛都投入万丈深渊,激不起一点涟漪。
想起和他之间发生的种种往事,她忽然觉得,就算是他害死了父亲,也是少年时的无心之失,难道要一辈子背负愧疚的枷锁?
就算他愿意,她也不忍心。
“不,”她听见自己的回答,“我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