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岁月的险恶让他求自保而变得多疑吗?还是冷峻的环境让他迫不得已?
他怎能忘记自己曾经的暗恋?忘记那段无忧洁净的岁月?
“原来,那么久以前,你就开始喜欢我……”若离靠在他的胸膛,用一种听似幸福的语调如此说道,却不让他看到自己矛盾痛苦的脸。
现在,她可以走得安心了吧?
他喜欢的,是真正的嫣公主,多年前种下的种子,虽然花开得迟了些,可毕竟春天还是来了。
倘若他发现自己是假冒的呢?她不敢想象那后果……
就让她亲手毁灭这一切吧,反正曾经得到过,品尝过其中滋味,她,死而无憾了。
依照宫主所言,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谁也不见,独自往朝阳宫请安。
玄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霁皇唯独钟情于她,可见并非庸脂俗粉。
若离一直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听闻她是“自己人”后,更加想见。
但她万万没料到,玄妃的出现让她猛然吃了一惊。
眼前看到的,并非是沉鱼落雁的芙蓉玉面,而是一张面具。
面具是瓷所造,只淡淡勾勒了眉眼和一张血色的唇,看上去如同厉鬼。
玄妃的容颜全部隐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出是美是丑,给人一种怪诞战栗的感觉。
“公主金安——”玄妃见了她,屏退四下宫婢,语气中似有笑意,与她盈盈对拜。
“娘娘……”若离想说些什么,都忽然堵在喉间,摆月兑不了这初见的震撼。
“看见我害怕吗?”玄妃猜到她的心情,温婉的声音似甘泉抚慰,“第一次见到我的人,都会胆怯。”
“为何娘娘要如此?”她忍不住好奇。
“你以为我愿意吗?都是皇上所为。”玄妃叹一口气。
“皇上?”若离错愕,“我不明白……”
自己心爱的女子,难道不希望她时刻美艳动人?刻意命其扮得如此恐怖,究竟为何?
“大概因为太爱我吧,”玄妃似在涩笑,“他说,这是为了保我平安。”
“平安?”这更是费解。
“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美丽,以免男人喜欢,女人嫉妒。”
呵……好怪异的想法!霁皇魏明扬,想必是一个乖僻之人吧?否则怎会如此?
“昨日收到飞鸽传书,”玄妃话入正题,“宫主指示,要我助你。”
若离微微点头,直到此时此刻,才能肯定眼前的她真是自己人。
“这里有一套我的衣衫,还有一张与我此刻所戴一模一样的面具,一会儿你换上它们。”
“我?”若离又是一怔。
“换上它们,假扮我,待会儿魏明扬出现在此的时候,你便可以下手。”说话之间她已捧上衣物,其中藏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看便知锋利无比。
若离看着这凶器,不由得毛骨悚然,好半晌无语。
“娘娘……”她忍不住想问:“你与霁皇朝夕相处,真舍得他死吗?”
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同床共枕,该是几世的缘分?真的如此绝情吗?
“你的意思是,换了燕羽将军,你便舍不得?”玄妃反问。
若离沉默,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与你不同,”只听玄妃道:“你爱燕羽,而我不爱魏明扬——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恨他!”
那个恨字说得斩钉截铁,有种凄怆的意味,仿佛蕴含了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愣住了,不敢再深问。
能把话说得这样决绝,看来,是真有恨对方的理由。
第7章(2)
“时辰就快到了,”玄妃道,“来,先刺我一刀。”
“刺你?”若离瞪大双眼。
“呵,若是此次不成功,我还得在他身边潜伏下去,不能惹他怀疑啊。”玄妃笑道。
哦,对,果然是聪颖女子,比起她考虑周详得多了。
“对准这儿,快一点,狠一点,”玄妃指指左胸,“我就不会痛了。”
“可……”这是心跳的位置啊!
“放心,”玄妃看出她的迟疑。“我的心比别人生得偏,在右边。”
还有这种事,但听她这么说,若离就放心了。
她举起匕首,对准位置,抑制住自己的微颤,一举刺入……
丙然锋利罕见的凶器,无声无息如入泥中一般,没入了玄妃的血骨,很适合她这样的弱女子使用。
能死在这样的刀下,大概痛苦会少一点。
玄妃一声不吭,软软倒在地上,屏风遮掩住了她的身子。
若离拿出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之上,以免魏明扬到来之前,她失血过多而亡。
窗外日影已西斜,日晷的刻度指向预定的位置,果然,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足音。
魏明扬如传说中的痴情,一刻不晚,每日准时到朝阳宫探望。
一个男人是否守时,标示着他对身边女子的态度。
若离早已换上衣衫面具,此刻伫立在华美的大厅之中,默默无言迎接他。
“今日可好?”一袭黄袍的魏明扬似有些心事,高贵的脸庞暗含阴霾,然而却维持清浅笑容,柔声对着他心爱的女子说道。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霁皇出乎自己的想象——太过年轻,太过俊美。
戏文里皇上都是长须满面的老头子,而魏明扬却三十不到,英姿勃发。
他一看便知是皇室中人,有种超逸典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有着雍容华贵的气度。
“猜猜今儿个下了早朝,我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来他以为她真是玄妃,说话语气亲昵无比。
若离不敢开口,生怕暴露,只摇了摇头。
“上市集逛了逛,”他笑,如少年般淘气的神采,“微服去的,没人跟着。”
她一怔,静静地望着他。
“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市集吗?”他又道。
若离依旧摇头,保持沉默。
“替你买了这个——”魏明扬自袖中掏出一包以黄皮纸裹着的东西,神神秘秘地笑着。
她接到手中,疑惑地拆开,却闻见香气扑鼻。
话梅?
她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原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零食。
“上次你说这个好吃,有玫瑰的香味,比宫里的好,我便记下了,又怕他们出去买错,只好自己跑一趟。”
假如,是燕羽站在她面前说这番话,她会感动到流泪吧?
虽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这份心意,难能可贵……世上有多少男子能记住女子的一句闲话,时刻放在心上?
何况,他还是万万人之上的霁皇。只为了一包小小的话梅,愿意微服出宫,不带随从,不畏任何意外,这是怎样的深情才能做到如此?
若离忽然觉得,纸中包的,并非吃食,而是重逾黄金的真心……
“怎么了?话也不说,老愣着。”魏明扬笑,“来,我喂你——”
他上前一步,轻轻揽住她的腰,手指触及她面具的边缘,眼看就要拆下。
说时迟,那时快,若离惊觉自己不能再犹豫。
她猛地将手中话梅一抛,拔出袖中匕首便往他身上刺去。
谁知他的眼神完全未显露半分错愕,反而依旧浅笑盈盈,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行动,一把擒住了她的手。
接着若离脸上一痛,面具顿时被他拍落在地,她真实的容貌暴露无遗,窗边夕阳射进来,如箭般刺痛她的眼。
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卫已包围了屋子,急促的脚步声将她团团困住。
“皇上受惊了!”为首的侍卫道。
“没事,朕早有防备。”魏明扬得意地回应。
早有防备?若离难以置信。
她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为何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还傻乎乎地认为,可以得手……
方才那所有痴情的话语,都是演出来的吗?只是为了降低她的心防,好出其不意地制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