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愣住了,一时间耳朵似乎失聪,脑中一片茫然。
“你是我的妻子……”他忽然伸开臂膀,拥住她,“从前是,以后也是。”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从哪里来了这样的勇气,忽然作出如此破天荒的决定。
因为那个前世的缘份吗?
不,只因为,在方才她拿出休书的一刹那,他忽然害怕——失去她。
这天底下,再到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女子?虽然与她相处时日不多,但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深烙进他的心底,不能忘怀。
他要跟她在一起,哪怕是仇人的女儿,也不顾了……
堂堂男子汉,拖泥带水的算什么?耽误了别人这么久,总得给出个肯定的答案。
将她拥在怀中,就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怀烙激颤着,不敢相信盼望已久的幸福终于落在自己的身上,有点怀疑是梦境,可他的温度却这样明晰而炽热,包裹着她。
她抬头看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在不言而喻中,却胜过万语千言。
从晶亮又深邃的眼眸中,她看到了诚恳,终于一颗悬着的心落地,相信他的真心。
“性德——”她轻声唤他的名字,依进他的胸膛。
“以后叫我‘之江’。”他却道。
“之江?”她不解,“这是你另一个名字?”
“对,这是……我自己取的别号。”他不想再骗她,可是,却不得不再次撒谎。
但肯把自己的真实姓名道出,他对她已经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呵,我的小名叫昭慧呢。”她笑,仿佛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他愿意把从前她不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哪怕只一点点,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满足。
“我知道,慧慧。”他低声答。
声音似醇酒,她听在其中,已经醉了。
“之江,你知道,那日那位道长对我说了些什么吗?”她忽然道。
“说我们前世有缘的那个?”他望着她脸上的胎记,好似在看着自己的手臂。真的一模一样,天底下竟会有这样的巧合……
“之江,你相信有前世吗?”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巧合,但不能否认,他们得以结成连理,跟这胎记有很大的关系。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怦然心动,好像真的有什么前尘往事涌入我的脑中,却看不真切。”她向他坦白道:“所以,那日我特意向那位道长请教。”
“哦?他说了些什么?”叶之江心底一紧——为什么这感觉如此相似,当他看到她时,也有同样的悸动?
“他说,我的胎记之所以会长在脸上,是因为……”她顿了顿,喉间不由得再次哽咽,“我想让我一直寻找的人,看得明白。”
生在脸上,对方自然一目了然。
可惜,她用人皮遮住,也阻挡了他的目光,让两人的相知来得这么迟……
叶之江胸中翻滚,从不信怪力乱神的他,在这一刻却如此感动——如果真有前世,她的前世一定爱他极深,否则也不会宁可毁了少女的花容月貌,也要找到他。
他双臂一紧,炽热的唇身覆盖下去,吻住她的脸颊。
生有胎记、丑陋的脸颊。
但此刻,他却觉得美丽无比。
***
“你说什么?”叶夫人指尖被绣花针狠刺了一下,顿时渗出血来。
她宁可疼痛,也不愿意刚才听到的事是真的。
“我跟怀烙……圆房了。”叶之江道。
“你……”她刚想教训,却转念一想,恢复微笑。“好啊,这样更好——雍正的女儿,可以伤得更狠一些。”
“嫂嫂,你想错了,”他却凝眉答,“我并非想伤她,而是要她成为我真正的妻子。”
“妻子?!”叶夫人厉声尖叫起来,“你再说一遍!”
“我与怀烙,这些日子已经有了感情,我决定接纳她。”他一向怕这位寡嫂,事事惟命是从,但今天,却沉住气,道出违逆她的意愿。
“你不报仇了?”她两眼一瞪。
“仇,还是要报的。”但他想透过正大光明的法子,而非从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身上下手。
“你将来杀了雍正,难道不怕她恨你?”
“我怕……”他正色道:“可我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两人在一起,终将饱受折磨,这一点他从开始就料到了,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接纳她——从将她拥入怀中的那刻起,他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你这是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叶夫人嚷道。
他顾不得这许多了,哪怕一起沉沦,也心甘情愿。
“嫂嫂,是你怂恿我娶她的——明知是错,为何要娶她?既然娶了她,就应该好好爱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会斟酌一个成全之策,为了他们的将来。
“你现在是怪我?”叶夫人喝道。
“不,只是不想再折磨她。”
“她是雍正的女儿,本来就该代她的父亲还债!”
“嫂嫂,你要我报仇,我无话可说,可是,如果殃及无辜,恕我不能办到。”他深知寡嫂的心理,这些年来,被仇恨所困,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变得极端、扭曲。
他明白,寡嫂一直迁怒于怀烙,变相的折磨着她。
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毕竟他已经是她的丈夫,有着男人应该担当的责任。
“嫂嫂,不要再为难怀烙,算我求你。”他语意坚决地道。
“如果我继续刁难她呢?”叶夫人不甘心地问。
“我一直视嫂嫂为母,不想伤嫂嫂的心。”他婉转地回答,却截然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步出屋外,轻轻拉拢房门,以免阳光过于强烈。
他知道,寡嫂一向讨厌阳光,此刻也需要一个幽僻的究竟宣泄情绪。
丙然,他刚一离开,叶夫人便“刷”的一声,愤怒地把手中绣布撕成两半。
这绣品,本来是预备替叶之江做上衣用的,但此刻,支离破碎。
第6章(2)
***
大红的年画贴在墙上,怀烙仰头端详,愈看愈欢喜。
画上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圭女圭,骑着一头鲤鱼,活蹦乱跳的。
“还没过年呢,贴什么年画啊?”叶之江迈进房门,诧异道。
“你看,”见他回来,她兴高采烈地拉着他来到桌前,“这里有咸水花生和甜话梅,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咸水花生?甜话梅?这跟男孩和女孩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笑,“喜欢女孩儿。”
苞眼前的她一样整天爱笑的女孩儿。
“好,”怀烙拿起一颗甜话梅,“那就吃这个。”
“等等,”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人家说……”怀烙脸上一片羞红,“吃咸的,生男孩;吃甜的,生女孩。”
“你有喜了?”天啊,未免太快了点吧?
“未雨绸缪不行吗?”她嘟嘴娇嗔道。
“贴年画也是未雨绸缪吗?”他不由得被逗乐了。
“人家说,天天看着年画上的胖小子,就会早生贵子。”她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道。
“从哪儿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忍不住取笑她。
“我忘了,很小的时候,听宫里的娘娘们说的。”她一本正经地道。
“你很小的时候,就注意打听这些事?”他奇道。
“对啊,我从小喜欢小孩,一心想生好多小孩。”她大力点头。
不知为何,她一见着孩子,内心就泛起一种天生的温柔,仿佛前世的渴望。曾经想过,即使不要丈夫,也要收养许多许多孩子。
“你自己就是小孩了。”叶之江叹一口气,宠溺地道。
“你担心我还不够格当娘吗?”她紧张道:“之江,你别看我年轻,我从小听宫里的娘娘们说东道西,很懂育儿之道了,我一定能把咱们的孩子教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