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莫珂萝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巨响,是陈女乃女乃!她整个人竟然莫名其妙地跌落椅子,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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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道幽幽暗暗、缥缥缈缈的长廊里,她的记忆瞬间跳回到当年的那个傍晚时分——
“友贤,糟了糟了,我看见一群日本兵朝码头这里过来呀!”一位乡下女子喘呼呼地追着人力车说着话。
“什么?是他们追来了吗?不可能啊!风声不可能这么快走漏啊!”陈友贤一听,惊觉事态不妙了。
“友贤,你带着沈桂香先去避风头,码头就在前面不远,我用跑的去,应该可以赶得上。”说着,齐藤美静就打算跳下来。
“不行!我答应过林医生,会把你安全地交到他手上,快上来吧!我就算命不要,也要及时把你送到。”
“不!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你们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今生都无法回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再冒险了。”
“不如这样吧!齐藤小姐,你把衣服月兑下来给我换上,我假装你,去引开他们。”沈桂香主动提议着。
“不行哪!那你不就太危险了。”
“不会啦!我就拚命地往前跑,难不成,那宫本敢在我背后开枪?顶多被抓到,痛打一顿罢了,再不然我就替你嫁给他罗,让友贤没老婆,总比没命要好吧!就这么说啦!快——”
就这样他们兵分两路,沈桂香披着齐藤美静常穿的那件和服,引着宫本率领的那群日本兵跑向码头的另一方;而陈友贤则将人力车绕进了一旁的窄巷里,闪过宫本的注意,直接奔往三号码头的方向。
“砰——”枪声响起,震碎了他们的心。
“喔!不!别香,桂香——”陈友贤震惊地看着沈桂香一身是血,掉入冰冷的海里。他愣得久久无法言语,他从未对她有过特殊的情感,但是,她毕竟是他从小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她是被他拖下水而丧命的!
“沈小姐,喔!天哪!都是我害她的,她掉到海里去了,友贤,不要管我,快去救她,快啊!”齐藤美静歇斯底里的哭着,心中又何止歉疚而已?!
“来不及了,桂香死了,她死了!”陈友贤开始泪如雨下。
“不可以啊!我要去救她,她不能死啊!”齐藤美静心头的震惊无法言喻。
“小姐,坐好,林医师还在船上等你。”突然,陈友贤抹去泪迹,重新拉起车子,朝目的地飞奔而去。此刻他已经无退却的余地,桂香死了,他要让她的牺牲没有白费掉。他镇定地载着齐藤美静,一直跑向三号码头的目标。
“快到了,快到了,船就在前面哪!”他终于看见了,却在他与齐藤美静同时看见的那一刹那,一声巨响,那艘载着她的爱与希望的船,就在她面前爆炸了。
“不!不!不——海默——”她看着火焰自船上喷出来,不到一秒钟,整艘船全都葬在猛烈的火海中,灼得她的心口疼热难当。她没有犹豫,就往前奔去,想要在烈火烧尽之前纵身一跃,永远追随着她的爱,天上人间,她亦无怨无尤。
“小姐,回来呀!不要啊!”陈友贤扑向她,与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拉扯。
“海默!等我,等我啊!”她挣扎着,喊着,终于因心力交瘁而昏死在陈友贤的怀中。
就在这样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椎心震撼中,她失忆了。在醒来的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把林海默的爱、林海默的好,还有林海默带给她的重大打击,全都遗忘在那烈焰涛天中。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拒绝接受这残酷的事实,她彻彻底底地拒绝接受。
于是,在她一片空白的记忆中,陈友贤成了她唯一能信任的朋友。他在她卧病在床的期间,日夜不眠地守在病榻前,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告诉我,我是谁?”她记得她曾经不只一次这样问过他,只不过,他什么都不说,像是有什么隐情,说不得似的。
直到有一日,替她把脉的医生告诉她,她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她这才惊觉,一切都不对劲了。
“我到底是谁?!我孩子的爹是谁?!你告诉我呀!”
终于,在她的哭闹哀求下,陈友贤不得不编出谎话来骗她。“你——你就是沈桂香,是我的未婚妻啦!这孩子——当然也是我的,之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受我牵连,我得罪了日本人,怕他们不放过我。”
就这样,齐藤美静重新用沈桂香的身分,接纳了陈友贤的感情,也接受了他为她织罗出的一切说词。当然,一开始她是半信半疑的,直到有一次在他们逃难的半途中,半夜,她突然浑身不舒服,肚子痛得连脚都站不稳。
“哎呀——哎呀——”她抚着那已有两个月身孕的小肮,痛到嘴唇发紫。
“你忍一忍啊!我去街上找医生来。”陈友贤急得冷汗直冒。
“不行啊!晚上宵禁,出去会有危险哪!”
“放心!我去向隔壁的阿牛借辆人力车来,就算是用跪的,我也会把医生求来,你等着啊!”他不顾一切地就往市街方向飞奔,把宵禁中的格杀勿论全丢脑后。
一更天、两更天过了,仍不见他的踪影,但齐藤美静已经支持不住了,在椎心刺骨的疼痛中,她发现一道道热热的液体就这么滑下了她的双腿,滴到了床褥中,将白色的棉被瞬间染成一片鲜红。
“喔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她心痛得哭了起来,却在这当儿,又听见了屋外的杂沓声。
“站住,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医生,坐稳了,我要往下冲了。”陈友贤浑身湿透,紧拉着人力车,闪避着后面的追兵。
“喂,小心哪!我是来医人的,不是来送命的。”
“医生,我太太情况危急,一会儿你不要管我,只管救她要紧。”他说着,便倏地在屋子前放下医生,要他赶紧进屋去。
“友贤,你去哪里?”她虽虚弱,却也知情况危急。
“去引开日本兵啦!”他扔下这句话后,便朝着漆黑的树林而去。
“砰砰砰——”突然,暗夜的枪声惊动了大地。
“啊——”陈友贤惨叫一声,一颗子弹就这么打进了他的左肩,血溅了出来,也让他应声掉进了山崖下。
“友贤!友——”她这一看,忧愤攻心,哼地一声,也随之昏了过去……
“桂香,桂香,你醒醒啊!”
“友贤?!”她才挣开眼睛,便看见陈友贤头上、额上、肩上全缠着纱布,眼眶中蓄满着泪滴。
“喔!靶谢老天啊!你终于醒了。”他激动地放声大哭了起。
“你——没死?!我以为……”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我不能死啊!我死了,谁来照顾你呢?”原来他在掉入山崖之后,让一根树枝给勾住了衣服,这才能安然月兑险归来。
“可是,孩子没了。”她心伤地啜泣着。
“你还有我啊!虽然我不是很富有,不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享受,但是,我有饭吃的时候,你也会有,如果只有一碗的话,我也会留给你先用,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爱惜你,我要让你不后悔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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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女乃女乃,你后悔了吗?”在昏迷醒来后,真相才算真正大白。齐藤美静终于想起她失去的那一部份,衔接上后来的那一部分,再完整地说给莫珂萝听个明白。
“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老女乃女乃摇摇头,拭着泪,欣慰而坦然地说。
“可是,陈爷爷骗了你呀!骗了你六十年。”莫珂萝情绪激动地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