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下了山头,绕进了乍时苏醒的小街风情,一样的人烟稀少、一样静谧清新,但不同的是,身旁的佳人换了身影。想及此,俞骥的落寞又浮上了眼底。
“这就是你说的人间美味?!”邢雪莉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满脸惊悸,硬是吞下“你有病吗?”这句话语。
“吃不吃随你。”落下这句,俞骥便埋着头回忆着他那段有素练陪伴的曾经。
“骥,我渴死了,咱们找一家有情调的餐厅喝杯饮料,顺便——我想吃点培根套餐。”对于这样淳朴的早餐,自幼在国外的邢雪莉是完全不敢恭维的。
于是,俞骥走到对街,大剌剌地坐在一家只有十坪大小的冰店,叫了碗刨冰大口大口地啖了起来。
“俞骥——”此刻的邢雪莉已经是气得三窍生烟,但她还是压抑住满膛的怒火,挤出笑脸好言相劝:“骥,这不太好吧!这冰既不可口、又不卫生——”
“不会呀!我觉得挺好的嘛!”俞骥继续吃他的冰。
站在一旁的邢雪莉心里直嚷着:“你不但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哪。”
“骥,你穿这身名牌,却坐在这吃这种廉价的东西,会大失身分的,要让其他人看见会笑掉大牙的。”
“不会的!我今天穿的是LBT的运动服,非常适合这种场合的。”
“LBT?!?!这是哪一国的品牌呀?”邢雪莉对各国名牌都了如指掌,怎么这厂牌她却未曾见闻?不免紧张地向俞骥询问。
“路边摊啊!”俞骥穿的是上次与素练的那套情人装。
“什么引你竟然穿——?!”邢雪莉无法置信对服装一向挑剔的俞骥,竟然会如此“残害”自己。
“别急,待我吃完,我再陪你去逛精品店,顺便去参加你说的那个午餐会。”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邢雪莉大惊失色地婉拒了俞骥的“好意”。
“早知道这样就可以把她打发掉,三天前我就该用这招了。”看着邢雪莉仓卒离去的背影,俞骥不免感慨地笑着。
只是他俞骥真的如此不堪?一件搭不上名牌的衣裳,就把他的价值贬到地上,而这就是他生活了三十六年的结论吗?
突然间,他看见了自己的悲哀赤果果地站在面前,原来这些年自己拚命所追求的名利竟是一手扼杀自性心灵的凶手。非关身世、非关命运。
是他让自己的精神贫乏而寂寞!
要不是那度假村的落成、要不是他走进芙蓉坊的农场里面、要不是他在大树下打个盹……他就不会看见那位闪着人间至性的素练。
是呀!素练、我的素练,你究竟在什么时候颠覆了我无光无辉的生活?你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进驻了我顽劣的心胸引俞骥此刻再也克制不了内心对她的波涛汹涌,一种强烈的念头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疑窦。
或许,我错怪她了!
或许,我让自己的骄傲给蒙蔽了双眼。
也或许——真爱的信任比任何信誓都来得弥足珍贵!
俞骥笑了!因为他懂了。他懂得素练在他生命中的意义是够他全力以赴去争取的,他懂得一旦失去素练,那他永远都得与遗憾相随。
拍拍身上的尘灰,在阳光的见证底下,俞骥重新启动他的那辆积架,朝着心中的希望之路疾奔而去。
素练等我!这次我绝不让你在我的眼前溜走。
***4YT.NET***
深夜的芙蓉坊,美丽而安详。
正如它们的女主人——疏素练一般,在满是紫色薰衣草的院落中,看着自己的心事起落。
自七天前那晚刻骨铭心的“辞别相送”后,他们之间就断了最后的一条线索,连沉湎都成了空洞。
程妈说,俞骥其实只为了这片地方,才会在无望之后,转头就走!程爸说,这等男人只贪新鲜,不念真情,走了也好,省却日后夜夜垂泪到天明!那我说呢?素练对着月光,喃喃低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沉默的大地,没有半点回应,只有在微风吹动的树叶袅有晃动的人影——
“会是谁呢?”素练马上收起恍惚,警觉地先朝靠近程家屋后的狗栏走去,“鲁鲁、啾啾——”素练觉得奇怪,平常只要有人一走近芙蓉坊的范围,这两只忠心耿耿的土狗便会吠个不停,怎么今天全没半点声音?
“鲁鲁、啾啾——”才一靠近,素练愕然发现这两条狗早已倒卧在地、奄奄一息,“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呀!莫非——有坏人闯进?!”
毫不迟疑地,素练立刻敲醒正在沉睡中的程氏夫妻——“什么事呀?!”开门的是程爸。
“快——快出来看哪——”素练慌张地领着程爸到狗栏。
“这是谁干的引可恶。”
“要不要打电话请派出所的人来看一下?!”程妈也跟了过来。
“先等一会儿吧!我到四处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程爸示意要大家留意些,便拿着手电筒往芙蓉坊四周的林子里走去。
“程妈,你先去试试电话线路有没有被剪断,我也回我屋子检查一下,顺便拿些防身喷雾器过来。”
“素练,你要小心哪。”
“知道了。”在山中生活惯了的素练,早已把柔弱摒弃在生命之外了,她那冷静与勇敢的特质,一直是她安于这种日子的支撑力,正如此刻,她不能把“女人”两个字想成自己。
芙蓉坊的这片地方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从程氏夫妇住的“波儿坊”,走到素练居住的“芙蓉坊”也得经过几处园圃和几条小径,大约需要五分钟的脚程。
只是情急之下的素练难免脚步加紧,却没注意到一块圆木滚落在地,而她却恰巧不巧地踩个正着,一个重心不稳,便整个人摔落在一旁略有坡度的花圃里与石盆撞在一起。
“哎呀——”她顿时头疼欲裂,眼冒金星。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容器,朝她的芙蓉坊泼洒下去,然后再点根火柴扔进那里——
“轰!”地一声,火光四溢。
“不要啊——”在素练昏厥前,她只听到自己心碎的呐喊声音。
“失火啦——失火啦——”火焰烧得惊天动地。
昏迷中的素练,发现自己一身古装,正对着湖面上火势汹汹的一艘船哭喊不停。“贺兰震,贺兰震,我们来生再聚——”字字句句皆含血吞泪般的椎心。
火光漫天,此时此刻烧穿了古今。
“素练——素练——”程妈扯着喉咙嘶喊着。
“她在里面吗?她还在里面吗?”俞骥没想到,他满心欢喜赶到这里,见到的却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说要进去拿东西的——谁知道火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呜——”
“素练——”程妈的话像是利刃,狠狠地插进了俞骥的心扉,他不禁神智全失,顾不得熊熊火焰地冲进那楝早已倾斜瓦解的木屋里。
“架住他,不要让他进去。”据报而赶来的消防队员在一旁喊着。
“不要拦我,我的素练在里面,我心爱的素练在里面。”话才说完,眼前的木屋全倾而塌,那轰隆隆的巨响撕裂了俞骥全副的心房:“不要啊——”他嘶吼着,以抛弃生命的力量嘶吼着。
“俞骥——”一见到火光也立刻赶来的林薰修,无法置信地看着这眼前的残破灰烬。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要与我最爱的人迎面错过,连声道别也没有,连最后一眼也——”泣不成声的俞骥,跪卧在湿淋淋的地上,痛心疾首地用拳头死命捶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