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破晓,在睡梦中的影兰便被尖锐的叫声给吓醒了。
“怎么回事?!”匆促披了件外套,影兰便急忙地朝人声杂沓处寻去。
“二小姐自杀了,吞了一整瓶药啊!”佣人福婶说。
“人呢?”影兰忙问着。
“大少爷抱着赶去医院了,哎呀!希望还来得及。”
没一刻停留,影兰慌忙地换了衣裳,神色紧张地往医院方向奔去。
她不懂,什么事会严重到让书屏轻生?!都怪她太疏忽,连跟她做个好姐妹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医院的病房里,浓厚刺鼻的药水味搭配着柳书屏苍白削瘦的脸。
还有一旁柳徐玉蓉哭肿的双眼。
“二娘,医生说观察已经没事了。”柳书严安慰着。
“书屏怎么会这么傻呢?”影兰走到病床旁,抚着书屏的头。
“不许你碰我女儿,都是你害的——”柳徐玉蓉激动地冲上前推开了影兰。
正当影兰满头雾水,正想问个清楚时——
“娘——”虚弱的呼唤从书屏的口中传出。
“屏儿,你醒啦!你可把娘吓坏了——”柳徐玉蓉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这世上根本无我柳书屏立足之地,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争取,只要姐姐一出现,就遮住了我千辛万苦得来的一片天——”书屏的话和着眼角的泪令人鼻酸不已。
“书屏,我伤害到你了吗?告诉我——”影兰不知所措地拭着书屏的泪水。
而书屏只是摇摇头,虚弱地说:“我真的累了——”两行泪又滑下了她的脸,说:“从小我就好强,明知赢不了你,我却也不甘心地努力上进,当你整日呆在花园赏兰时,我正在学校写着考卷,做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一直反复地告诉自己,内在的充实可盖过外表的华丽,可是,我错了,而且错到如今才知道——”
“屏儿,别再说了——”柳徐玉蓉阻拦着。
“娘,让我说,十七年来我忍得太多了——”书屏吸了一口气,怔忡地继续说着:“我长得平凡不是错,错在我有你这位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前两次黄绪延、王为真为了你舍我不顾时,我还自我安慰着,说这些男人肤浅,不值得我托付一生,可是——可是,连傅大哥都变了,我以为他是特别的,我以为他不会别外表的一切给迷惑的,柳书缦你让我的美梦破灭怠尽,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书缦——你分明是存心整我。说是话剧要我找人顶替,那为何你有赶回来?!三年了,三年来我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站在舞台上接受众人的掌声喝彩,但直到今年,这是我在学校最后一年了,我原先不敢奢望的事情终于露了丝曙光,我以为老天爷听到我的哀求,没想到——没想倒——”书屏克制不住地抖动肩膀、失声痛哭。
她的悲伤,影兰有着切肤之痛,书屏的怨,是影兰也曾掩过的伤口。
“你知道吗?——我连睡觉时都抱着剧本不放,我付出的心血绝对不是你柳书缦所能想象的——”书屏激动不已。
“书屏,你放心,这次的女主角非你莫属,没有任何人抢得走。”影兰亦红着眼眶地安慰着。
但此刻的书屏似乎完全听不进任何话语,反而更歇斯底里地呼天抢地——
“不公平啊——柳书缦我恨你——我不甘心哪——柳书缦你把该我的还给我呀——”
影兰在书严的意思下,为了避免再刺激书屏的缘由下,她黯然地转身离去。
“柳书缦,不许走——我要诅咒你——我用我的生命发誓,下辈子我要讨回你抢走的所有东西,你听到没——”
书屏满是怨毒的诅咒,听得影兰是毛骨悚然。
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她便不假思索地往书屏的学校奔去,一路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弥补一下书屏多年来的委屈。
她直接来到话剧排演的场地。
“兰儿——”傅立航的高兴溢于言表,“这么早就来了,我们下午才要开始——”
“我们是不是另外找个地方,我有要紧事要同你商量。”
难得兰儿主动约他,即使有急事,傅立航也都舍下。
学校的对面,就有家古朴的小茶馆,平常就是这群学生们闲磕牙的地方,而傅立航就领着柳书缦进去,挑了个隐秘的角落坐着。
“今天能见到你真好,这一个星期来我——嗯——我们大家都念着你呢!”傅立航显得有些紧张,“这下子,我就不担心咱们的人鱼公主开天窗啦!”
“即使我没赶上,戏还是不会开天窗的——”影兰微笑地说着,“书屏把我的戏份练得比我还用心。”
“是呀!真多亏她了,又要负责打理内外,还得多份负担,她那劲儿地用心,真是没话说,不过这下子,她肩上的压力就可稍微舒缓多了,对了,今天怎不见她的人影?”
“喔——她人不舒服,可能是疲劳加上风寒。”影兰不想说出事实真相,只得随意编派个理由。
书屏的苦,若非亲历,是度量不出那份椎心,影兰不说是不想书屏好强的自尊中再添打击,毕竟其他置身事外的人们大概都会以“小题大做”来看待“自杀”的行径,再以怜悯的眼光灼伤试图遗忘创痛的心灵,留些面子、留个退路,对书屏的往后是无庸置疑的。
“兰儿你今天找我来此,是有什么事呢?”傅立航终于提出正题了。
“我是想请辞话剧的角色,我希望用书屏替我上去。”影兰索性单刀直入地说了。
“为什么?你是我们这次的王牌,书屏虽然不错,但——但是她和你毕竟差太多了。”傅立航竟有些激动。
“可是这是她在学校里的最后一次机会,我要让她能留下一份特别的纪念,傅立航你就答应我吧!”她的语气、她的眼光尽是哀求。
“是她自己不愿挑个角色上台的,一开始我也征求过她的意见,而你自从排演来也没有的想法——”他眼神闪过一丝疑惑,说:“是书屏要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她只想要人鱼公主这角色是不是?”
“没有,是我这阵子太累,我真的没办法再胜任这份工作,况且书屏真的也很合适——”
“不要,兰儿,我不想你半途退出,这一次比赛对我的意义重大,我多么盼望能与你同台演出,而我只有对着你才会有特别好的默契与感觉,这也是我毕业前的纪念,不要让我遗憾。”说毕,傅立航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影兰放在桌面上的手。
虽然心中一直当他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但此时此刻,影兰还是觉得有些困窘,急忙将手抽了回去。
“傅立航,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是不公平的,不只对书屏,对其他参赛者也是如此,因为,我只是个校外人士,虽然规定中并不反对,但是唯我独尊就稍嫌过分了,你有没有为我的处境想想。”
这也倒是事实,在排演的过程中,影兰也隐约地感受到其他女孩子似有若无的不满和妒意,只不过她今天再把“委屈”夸张了一些。
“柳书缦的条件,即使令人嫉妒也无可挑剔,我认为这点事情,你应该早就视若无睹了,不是吗?”傅立航不相信影兰的借口。
这男孩真是执拗,又加上他含蓄表白的感情,使影兰无法拉下脸拂袖而去,但再犹豫不决,对书屏、对傅立航都不利,影兰至此,不由得为难地叹口气。
“兰儿——”傅立航欲语还休地凝视着她,还一会才提起勇气说:“听书屏说,此番是葛先生陪你上天津的。”